“這你就別管了,我的私事,和咱倆今天的事情沒關係。”
餘總擺擺手,把右手揣進了兜裡。
張揚敏銳的察覺到,對方好像在摸什麼東西,有點尖銳的凸起,很有可能是匕首。
好呀,想玩陰的是吧。
張揚趕緊把手伸到背後,做了個“動手”的手勢。
就你餘總會叫人?
難道我能叫到的人就少了?
“張揚,聽說你最近小日子過得不錯啊,都成大主播了,說起來,當初如果不是我一眼看出伱有當主播的潛質……”
餘總說話的時候,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腳下卻是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張揚這邊靠近。
普通的路人見了,估計還以爲張揚和他是多年未見的好友,這會兒要握手寒暄呢。
“餘總,你真的沒有報告司法所,就來燕京了啊?”
“你這樣被發現的話,是要撤銷緩刑的啊!”張揚擔憂的說道。
“沒事沒事,就算撤銷了,問題也不大。”
餘總的笑容都快要溢出來了,他離張揚只有一步之遙。
再往前半步,就能動手了。
到時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捅完就直接跑,從此兩清。
動手前,餘總還想用話麻痹張揚。
“只要我今天能……”
餘總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了。
“你能什麼?”張揚無辜的眨了眨眼,看着愣在原地的餘總問道。
“呵呵。”餘總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有點僵硬。
因爲就在他把刀伸出兜的同時,兩位穿着制服的民警,一左一右,出現在了張揚身後半個身位的地方。
這時候出刀,已經來不及了。
“警察同志好。”
餘總下意識的立正,向兩位警官點頭致意。
然後,他就看見張揚非常熟稔的轉過頭,對其中一位警察說:“潘警官,這位是餘總。”
“他在老家犯了事,判了緩刑,沒有經過當地司法局的同意,就跑到燕京來了,這很危險啊!”
“然後他的兜裡還有一件利器,估計是想報復我來着。”
“張揚,我警告你啊,你別血口噴人。”餘總後撤半步,指着張揚的鼻子說道,“我來燕京是報備過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
話沒說完,餘總迅速轉身,像逃命似的,往大馬路的方向跑去。
他當然沒有在司法局報備過。
一個判了緩刑的盜墓賊,矯正機構怎麼可能答應讓他離開轄區,到處亂竄呢?
不怕這種人又去挖人家的祖墳啊?
所以餘總看到警察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好了要跑。
不過他才跑了七八步,就馬上停下了腳步。
因爲在他逃跑的路線上,也突然刷新出了兩名民警。
“行啊,張揚,你小子早有預謀是吧,連警察都找好了。”
餘總一邊笑着一邊轉過身。
笑容有點苦澀。
他知道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抓緊最後的時間,發泄下自己的情緒。
在等警察上來銬自己的時候,餘總盯着張揚,破防的大聲問道:“你TM能不能告訴我,我挖個破寺廟,礙着你什麼事了?你當時非要把我們送進去?”
“啊?說話啊!”
“金總監,也進去了嗎?”張揚反問道。
“他?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頭上,警察都沒起訴他。”餘總譏諷的說道。
“那不就得了?人家已經教你怎麼做了啊?”
“教我背叛兄弟?”
“不,他教你的,是做錯事要改正。”張揚撇撇嘴,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餘總,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究竟是我不放過你,還是你自己不願意給自己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呢?”
張揚的話,讓餘總呆住了。
嘴脣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但是即使離他最近的潘警官,也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
目送潘警官把餘總送上警車,張揚鬆了口氣。
遠處,那個叫媛媛的女人,目睹了全過程,這時候正躲在一個首飾攤後,有些怯怯的看着張揚。
一副想過來,但又不敢的樣子。
張揚只看了她一眼,就直接扭過頭,沒再看第二眼。
她能提醒自己,算是幫了大忙,但是看她和餘總站在一起聊天的樣子,目的似乎又沒有那麼單純。
張揚想着,乾脆那就別管了,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交集。
這時候,他兜裡的手機適時的響了起來。
楚子強打來的。
電話接通後,那頭的楚子強用非常虛弱的聲音問了一句:“喂,是揚哥嗎?”
“小強,你怎麼了小強?”張揚非常焦急的問道,“小強你沒事吧?醫生說還有救嗎?”
“噗~”楚子強沒繃住,笑得噴了出來。
“揚哥,你哪怕叫我小強子,也別叫我小強啊,太膈應人了。”
“聽你這中氣十足的聲音,應該沒事咯。”張揚笑嘻嘻的說道。
“還行,虎妞下手的時候收着了,不然我現在應該在吸氧。”
“沒事就行,要我過來接你不?”
“不用不用,我姐過來了,你在哪兒啊,我們過來接你。”
“就在白天那個交易市場的牌子旁邊。”張揚擡頭看了一下回應道。
“好,我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張揚皺了皺眉。
楚子強啥時候有姐姐了?
不過一想到,楚家好歹是在燕京有四合院的家庭,有幾個異父異母、一起長大的姐姐,似乎也很正常。
大概十分鐘後,一輛京A牌照的奔馳GLC停在了張揚面前。
車窗緩緩搖下,一個扎着馬尾、穿着黑色吊帶的年輕女人,拉下墨鏡看了一眼他:
“是張揚嗎?”
“你是?”張揚正在疑惑這是誰,就看到副駕駛上,楚子強正在衝他揮手。
“揚哥,上車!”
“哈哈哈。”張揚直接笑出了聲。
楚子強應該是遭重了,頭頂綁了一圈繃帶,像中東的白帽子一樣;
胳膊好像也有問題,被夾板給固定了起來。
“楚子強,你這能不能行啊?”張揚坐上後座後,第一時間問道。
“沒事,小傷而已。”
“來,揚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傅姐,師傅的傅。”
“傅姐好。”張揚點頭致意。
這位傅姐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有點憨。就算這邊遠光狗多,晚上開車戴墨鏡,多少還是沾點。
而且四月份的燕京還是有點冷的,但這位姐姐已經一身清涼的吊帶了,真是美麗凍人。
“你好,我是傅思詩。”傅姐的嗓音有點低沉,“聽小楚說,你們今天晚上撿到漏了?”
“嗯。”張揚點點頭。
雖然是他撿的漏,但張揚和楚子強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肯定是小楚要給自己的傷,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纔會扯到撿漏的事。
“買到了什麼東西?”
“一件嘉慶時期的鹿哨,一件清中期的中和韶樂壎。”
“加起來賺了十五萬。”楚子強笑着補充道。
“哦?不錯不錯。”傅姐點點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還早,我是送你們回家,還是去我那兒?”
“當然是去姐你那裡啊。”楚子強搶着答道。
這讓張揚有點懵。
怎麼,這位傅姐家裡是開醫院的嗎?小楚急着去治傷?
通過車內後視鏡,傅思詩看到了張揚疑惑的表情,捂着嘴笑着解釋說:
“張揚你可能還不知道。”
“楚子強小時候,每次在外邊玩的太晚,不敢回家,就去我家住。”
“哦。”張揚懂了,那不就是從小寵着小楚的親戚嘛。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晚上回去還有點事。”
“這個點能有什麼事?小帥哥編藉口也要走點心啊。”傅思詩說完,直接把車門給鎖了。
“哈哈,那就打擾了啊。”張揚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
他倒不是覺得去傅家有什麼問題,只是上車以後,看小楚的狀態,感覺有點不對勁。
楚子強對這位傅姐,不是那種姐弟名義的友情,倒是有點男女之情的意思。
張揚懷疑自己這會兒,已經是僚機了。
一路上,楚子強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也不知道他是無意還是故意,講的全是認識張揚以後發生的事。
從“下金湯”到考古隊,再到現在逛鬼市。
傅思詩全程姨母笑,就像寵着弟弟的小姐姐一樣,附和着楚子強的話,偶爾還CUE一下張揚,緩解下氣氛。
張揚就慘了,他需要時刻聽着兩人的談話,隨時回答他們,免得因爲自己沒聽清,讓他倆冷場了。
聽着楚子強爽朗的笑聲,張揚在心裡感慨:
“當哥哥的真的只能幫你到這兒了,這僚機當的太累,比在鬼市裡找漏還累。”
半小時後,一行人到了傅思詩的住所。
是一幢三層的獨立別墅,壕得沒有任何意外,楚家是真的“往來無白丁”。
進門的時候,張揚注意到,大門口掛了個牌子,上面寫着“書鴻藝術品交易有限公司”。
進到一樓,也看到了同樣的招牌。
這位傅姐家裡是做藝術品生意的?
張揚正在疑惑呢,傅思詩主動介紹道:“張揚你是博物館的人,不知道你對西方藝術有沒有了解啊?”
“我這個藝術品交易公司,就是專門做西畫雕塑的。”
“古代的懂,現代的不懂。”張揚誠實的搖搖頭。
從小接受華夏傳統教育,看的都是寫實的國畫,西方現代的有些藝術品,張揚真有點欣賞不來。
不過看傅思詩家裡的裝潢,她應該對地中海沿岸的藝術和文化很感興趣,裝修得非常歐式。
走廊的牆壁上也掛着不少名畫的仿品,不過大部分都是色彩繽紛的複雜線條,全是抽象派的畫作,張揚根本看不懂。
“唉,理解。”不知道爲什麼,聽了張揚的話,傅思詩突然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惆悵起來。
“姐,我上個廁所啊。”楚子強突然說道。
接着他拉了拉張揚的胳膊:“揚哥,你不是也要上廁所嗎?”
“啊,對對對,我都快憋壞了。”
張揚點點頭,跟着張揚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等兩人走到拐角,楚子強用唯一好的那隻隔壁,拉起張揚的手。
用懇請的語氣說道:“揚哥,等會兒出去,你能不能主動問一下傅姐的收藏。”
“爲啥啊?”
“因爲傅姐家裡的長輩也是和你一樣,研究傳統文物的,天然對西方的繪畫和藝術品不感興趣,所以她非常不受家裡人待見。”
“你剛纔冷漠的態度,有點刺到她了。”
“冷漠嗎?”張揚反問道。
“嗯,好高冷的,和你在車上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揚想說,自己在車上是裝出來的啊。
那不是爲了當僚機嗎?
再說了,你楚子強對人家傅思詩有想法,所以這麼熱情很正常;自己又沒有異樣的想法,熱情個毛線啊。
“揚哥,算我求你了,等會兒和善一點,幫幫兄弟這個忙。”
“幫忙可以,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張揚挑了挑眉,胸中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你和這位傅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應該看得出來吧。”楚子強苦笑了一下。
千言萬語,總結成一句話:
姐只拿你當弟弟。
根據張揚這麼多年給同學當軍師的經驗,這種情況,除非車禍、失憶、白血病,不然傅思詩永遠不會接受楚子強。
“行吧。”張揚拍了拍楚子強的肩膀。
都是哥們兒,這忙得幫。
幾分鐘後,張揚和小楚重新回到客廳。
傅思詩邀請兩人上樓,張揚直接來戲了,裝作沒聽見,看着牆上的抽象派塗鴉,怔怔的出神。
“揚哥,你看啥呢?”楚子強趕緊配合着問了一句。
“我很困惑啊。”張揚轉過身,眉毛皺成了一團,“都說抽象派的畫要細品,之前趙無極那幅幾億的畫我也見過,總是感覺看不懂。”
“傅姐,你能幫我入下門嗎?”
“你對這種繪畫感興趣嗎?”傅思詩驚喜的問道。
“當然了,國內的古董我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急需拓展下知識面。”
“對對對,揚哥在國內文物這一塊已經無敵了。”楚子強附和道。
“哈哈哈,那好,我倒是可以給你講一講。咱們上二樓再說。”
跟着傅思詩上了二樓,她拿出一本畫冊,交給了張揚。
打開後第一幅畫,就是大名鼎鼎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這是一副和《蒙娜麗琪》齊名的肖像畫,真正的無價之寶。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最寫實的西方油畫之一。”傅思詩給張揚介紹道。
然後主動過來,幫忙翻到了下一頁。
“如果把這幅畫抽象化的話,就是這樣的。”
“哈?”
張揚看着圖片裡的彩色方塊和圓,心說,這真的有點抽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