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你和我說說,你對男方有什麼要求?”
劉鳳梅半垂首,纏玩着自己胸前的兩根麻花辮,頰飛紅霞:“個子不能比我矮,高點最好。不帶偏見看我,待我好,家裡人也要和善好相處。”
“那長相和家境上,有沒有要求?”
“一般就成。”劉鳳梅很冷靜,要是家境太好,或者人長得太好,人家也不會選她。
畢竟她的個人和家庭條件放城裡,並不咋地。而且她還有過被拐子拐賣的經歷,“蘇大姐,我就想找個老實本分,對我好,再上進一點的。也不一定非得是公安,工人也行。”
“嗯。回頭我和肖大哥替你多留意留意。”蘇漪轉而問董家欣:“家欣啊,你和班長還好吧?怎麼過年,也沒見他來找你玩兒?”
董家欣屈指蹭蹭鼻尖,臉上有嬌羞,也有她這個年紀女孩兒獨有的明媚和朝氣:“班長和他父母回老家啦。他是京市人。臨走前和我說過,他們要在京市待到正月初十纔回來。”
劉鳳梅把凳子挪近董家欣,笑容促狹,八卦道:“妹子,那班長是你對象啊?我就知道。他還要和你讀同一個大學啊!真好。你們啥時候處上的?見過家長沒?哪天扯證擺酒?一定要記得邀請我去吃喜酒啊。”
董家欣整個人都紅透了,她的聲音低低的,軟糯又甜,臉上滿是幸福的光芒:“我們說好,等班長這次回來,就安排兩家人見面,先談我們訂婚的事兒。至於結婚扯證,等我們畢業後再說。”
蘇漪眼裡隱隱有擔憂,“家欣,班長那麼好的成績,不回京市念大學,執意和你一起讀川城大學,他家裡人,會不會有意見?我記得你說過,班長好像是獨子來着。他父母肯定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不知道。班長說他會說服他爸媽,叫我別擔心。”董家欣眸子裡蒙上一層淡淡的憂愁的水霧,“可我怎麼能不擔心呢?換做我是班長爸媽,都不會喜歡我這樣只會拖他後腿的對象。”
“都怪我不聰明,怎麼學也學不好。要是我能像表哥或者家月那樣聰明,就能和班長一起去京市大學讀書,也不用他爲我放棄更好的前程。”
蘇漪握着董家欣微微發顫的手開解她:“聽你這麼說,我覺得班長是一個特別好,特別有擔當的對象。他既然叫你不要擔心,說明他有法子讓他爸媽喜歡你。你聽他的就是。”
劉鳳梅在一旁不住地點頭:“蘇大姐說的沒錯。你對象那麼聰明又厲害,還很護你,肯定能搞定他爸媽。既然蘇大姐醒了,我們也一起去後山玩兒吧。不知道肖公安和我哥他們有沒有打到鳥兒,逮着麻雀?”
三人起身,等蘇漪鎖上門,一齊進了後山。
……
不想回家過年,怕回去被家裡人打包送去香江島的潘公子,最近在市裡無聊得都要生黴了。
新年期間,他不敢撩女同志。這會兒大家都在休假,要是真和人開始處,絕對會被女方親朋好友圍觀,催着他和人扯證擺酒。
可潘公子他只想和人處對象,享受談對象的這個過程,並沒有把自己和女同志綁一個戶口本上的打算。
每次他撩人前,都會明確告訴對方,如果能接受只談對象不談婚姻,兩人就處一處。
由於潘公子人帥嘴甜會打扮,出手大方,工作好,工資也不低,家裡還巨有錢,鮮少有女同志能不受他個人和背後家庭條件的迷惑,拒絕和他處對象。
之前和潘公子處過的幾十個女同志,個個都對自己很有信心,覺得她們能終結潘公子的單身生涯。
和潘公子處一陣——拉着小手看電影,趁光線暗還摟個細腰和搭個肩什麼的,走完流程,消耗光潘公子的新鮮感和短暫的熱情,她們都會美夢破滅,以分手告終。
事實上,潘公子就是那來去無蹤,叫人捉摸不定的風,想要掌控他,甚至用婚姻和責任栓牢他,比白日飛昇容易不到哪兒去。
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否則,不論你再厲害、再漂亮的女同志,都留不住他。
潘公子和人處對象,有三個原則:一是坦誠;二是發乎情,止乎禮,最多到彼此情動,親個小嘴的地步;三是好聚好散,爭取再見面,還能做朋友。
這三個原則,他和龔慧慧交往時被打破了兩個。打破原則的結果,自然是雙方都受傷,鬧得不咋好看。
龔慧慧是讓潘公子第一個生了想和她結婚的心思的女人。當初他怕自己的過去嚇跑人家單純的姑娘,便說了謊,只說自己處過幾個對象,都不合適,少報了對象的數目。
而且,他還犯了一個錯,和龔慧慧交往期間,他在外地執行任務,從生死邊緣上走了一回,心裡後怕得厲害,就放縱自己隨便找了個長得還算順眼的女同志,和人簡單地處了處。
其實,當時他也沒和人怎麼樣,最多隻牽了一下小手,看了兩場電影。權當放鬆心情,調整自己的心態。
沒想到就因這麼個小錯,害得龔慧慧篤定他三心兩意,對她不真心,玩弄她的感情。爲了避開叫她感到噁心的他,寧願遠走他國深造。
龔慧慧剛走那陣,潘公子大受打擊,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他的消沉,一小半是因爲自己是真的喜歡人家,第一次失戀,傷感也在所難免;一大半則是出於傷害了好女孩的愧疚,和對無法全心全意愛人,用真心換別人真心的自己的厭惡。
事實果然如他所料,龔慧慧走後不久,他的傷感就慢慢消失了,又生了撩撥別的女同志,和人處對象的心思,並將之付諸了行動。
潘公子覺得,他這樣對感情三分鐘熱度,看似多情實則無情,只愛自己的自私鬼,就適合一輩子單身。跟誰結婚,都是害人家。
經歷過龔慧慧後,潘公子找對象和處理自己的感情,就更慎重了。他基本上只找那些只看重他的顏、錢或家世的人,和人談一場過家家一般短暫又虛浮的戀愛。
誰都別交付真心,就是單純地聚一起消磨時間。隔上半月一月的,就和人吹,友好分手。
這樣雙方都不會陷得太深,再見面還能做朋友。
這個新年,潘公子就包了兩三份紅包給送請柬給他的“前女友”,祝福她們終於找到了合適的人。
可惜潘公子好心祝福人家,收到他紅包和真誠祝福的前女友們,都要慪死了。
有一個當初特別喜歡潘公子的女同志,本來是想送請柬給他,刺激一下他,叫他知道錯過自己會有多遺憾,讓他一輩子都不能釋懷。就像她這樣。
沒想到潘公子一絲惆悵、遺憾和挽留都沒有,還大大方方包了個紅包祝福她。
這位女同志覺得,這哪裡是祝福,滿滿的都是潘公子惡毒的心機和城府!
他肯定是在玩欲擒故縱,故意這樣淡然,讓她一拳打進棉花堆,憋屈死自己。他就是想讓她一生都忘不了他。
如果他願意對自己負責,那還皆大歡喜。女同志肯定立馬蹬掉現在這個丈夫,和潘公子組建家庭。
可這個玩弄人感情的花花公子,只撩人不負責,攪動人家的一池春水,叫人喜歡他,自己卻立刻翻臉無情,說什麼兩人不合適,和平分手。
真不合適,當初你來招惹我做啥?!女同志滿腹的怨恨和鬱氣,看到潘公子一臉無所謂,微笑着遞紅包的那瞬爆發了。
她在婚禮現場,當着一衆來賓的面,把紅包砸回潘公子臉上,“祝福”他以後也被人耍,叫人蹬,一輩子求而不得,鬱鬱寡歡,孤獨終老。
潘公子好心送祝福,結果叫人甩了一臉惡毒的咒罵,氣死了!他光棍一個,在市裡也不知去哪兒玩。無聊又氣憤的潘公子索性帶上證件和介紹信,買車票去劉坪散心。
他想念劉坪的山水人情。
去年深秋和初冬,潘公子去過劉坪兩次,一次是跟人進山打獵,一次是專門去吃劉元清的喜酒。兩次的體驗都非常愉快。
他知道了劉家大部分的人,有多熱心、和善、正直和真誠實在。哪怕個別人有點小心思、小算計,也瑕不掩瑜。也明白了蘇漪、肖義和老爺子爲何常往劉坪跑,還把劉家大房和二房的人當自家親戚來往。
主要是劉坪這邊,特別是大房和二房很熱鬧、和諧,很有家的感覺。
潘公子獨身漂流在外,還因爲執意留湛江市當公安,被家族和家人驅逐,逢年過節打電話回家,同父母及其他長輩說不了兩句話,就得以吵架告終。
今年老潘家那邊更是過分,居然沒人接他的電話!完全無視他,不拿他當家人了。
這種情形下,潘公子格外地想家。
他不想回遠在他鄉、只注重利益往來的冷冰冰的潘家,倒是很想去劉坪的老劉家,感受家庭的溫暖。
他知道,自己一旦去了劉坪,甭管是大房還是二房,總有人熱情地接待他。成嬸子和秋嬸還會對他噓寒問暖,同他嘮叨,讓他找對象安定下來,早結婚早生娃;平時好好吃飯,工作小心別受傷什麼的,讓他心裡熨帖到不行。
對了,還能逗逗那個爽朗可愛、愛炸毛的梅子。這姑娘可好玩,有時很好騙,有時又格外精明,不管被他騙沒騙到,她的反應總是很有趣,叫他見了便開懷。
他真希望這個微胖白嫩的梅子,是自己親妹子。沒事兒就逗逗她,把她氣炸毛,再給她順毛,看她從老虎變成小貓,這過程,不要太有意思。
有這樣一個妹妹,生活該多有趣啊!
潘公子沒想到,他去劉坪,便叫蘇漪拉一邊,聽她說,“拜託你件事兒,回去替我好好留意一下公安局裡的年輕小夥,梅子和她爸媽,讓我給她說個當公安的對象呢……”
“她才十九歲,這麼小,才考上大學,着什麼急?”潘公子心裡突然很不舒服,就好像被人潑了一罈酸醋,叫他看啥都不順眼。
他心說,才找到這麼好玩的一個妹妹,還沒逗弄夠,纔不想她這麼快出嫁,成爲別人家的人呢。
蘇漪眉頭跳了跳:“你幹嘛這麼排斥?我又不是讓你幫做媒,就是讓你打聽一下局裡有哪些適齡的單身男青年。也不麻煩。接下來,我自己會持續觀察他們,弄清他們的家境人品,再安排他們和梅子相看。”
“嫂子!以梅子的條件,還怕她在大學找不到對象?”潘公子腳下用力碾碎了一株雜草,好像在踩那些妄圖和他搶梅子妹妹的臭男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煩躁什麼,總之就是氣不順:“你和建軍叔、秋嬸用不着這麼着急。等梅子去市裡讀大學,大學裡有那麼多男青年,總有一個適合她。現在瞎折騰什麼?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爲梅子嫁不出去,沒人要呢。”
蘇漪叫潘公子噎住:“……你說得有道理。”雖然話不好聽。
“什麼叫我嫁不出去,沒人要啊?潘公安,咱們無冤無仇的,你做啥這麼埋汰我?!”
劉鳳梅拿了鞋墊來找蘇漪,本想和她一起納鞋墊,說說閨話,不成想撞上潘公子背後說她閒話,氣得她胸脯一顫一顫的,鼻孔收收縮縮,水嘟嘟的小嘴微張,好像隨時能從嘴和鼻孔裡噴出火來。
潘公子看到這樣氣鼓鼓的劉鳳梅,鬱氣頓消,整個人充斥着春暖花開的暖甜氣息,他一邊嘴角上挑,一雙外勾內翹的標準丹鳳眼裡,不自覺地噼裡啪啦閃着勾人的電。
“梅子妹妹,你誤會我啦。我剛纔是在誇你呢。”潘公子像只開屏的孔雀,一個人站在鄉間小徑上,也自成一道風景。
蘇漪沒空欣賞潘公子的美貌,她雙手抱胸,目光極富穿透性,一層一層透過潘公子光鮮的外表,看向他無人所知的內裡,想知道他對劉鳳梅是什麼意思。
劉鳳梅絲毫不被潘公子的盛世美顏迷惑,“你別和我嬉皮笑臉,把話說清楚!我忍你很久了。今兒你要是說不出個叫我信服的四五六來,咱們就直接幹一架吧。”
潘公子和蘇漪:……這姑娘在說啥?她還取下圍巾,準備擼袖子揍人了!
蘇漪扶額:缺心眼的梅子喲,人潘公子可是身經百戰的公安,一隻手就能撂翻你。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麼想不開要和公安幹架?輸贏倒是其次,惹毛人家,直接把你抓了關起來,你信不信!
潘公子噗嗤笑出聲:她還真打算跟他戰一場呀。哎呀,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暴脾氣姑娘?就她這軟嫩嬌小的身板,還想和他打一場?
“梅子妹妹,息怒。我不和女人,尤其是小妹妹動手的。”萬一不小心傷了她,別說劉家人饒不過他,他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再說,她這麼可愛,光是看着就叫人心軟。對着她,誰下得去手呀?
劉鳳梅看着笑靨深深,並不把她的戰書當真的潘公子,跺了跺腳,磨磨後槽牙,好想一巴掌拍他臉上,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他絕對是在取笑、嘲笑、譏笑她!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爲何老是和她作對?之前百般逗弄她也就罷了,今天居然還這麼貶低輕視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她沒自尊心,沒脾氣,還是咋地!
想她劉鳳梅可是完全繼承了她媽夏秋的彪悍,早幾年也是劉坪年輕一輩中的女霸王!
也就是這兩三年課業繁重,夏秋和劉建軍總是叫她溫順些,免得以後嫁不出去。她被念得耳朵起繭,又要專心讀書,才收斂了些,脾氣也變好。
要是潘公子早兩年碰上她,憑他這花枝招展、招貓逗狗、嘴碎臭美的德行,這會兒肯定都被她打落兩顆大門牙了。——劉鳳梅對自己的武力值很有信心。她被潘公子繡花枕頭的外表所騙,以爲他不堪一擊,能當上公安,也是運氣好。
……
此時的潘公子,還不太瞭解劉鳳梅,也不知道他向來無往不勝的美貌和優勢,在劉鳳梅這裡完全行不通。
劉鳳梅這人,從來不注重男同志的相貌,受她爸、媽、兄長們的影響,她欣賞的是國字臉、五官普通、一臉老實相的長相。
而且,在劉建軍和夏秋長年累月的耳提面命下,她看男人,更注重的是對方的品行。
在劉鳳梅看來,如她爸、大伯、大堂哥那樣,對待感情認真忠誠,老實疼妻兒,自食其力、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的男人,纔是好男人。也是她最欣賞的男人。
潘公子和劉鳳梅的取向基本不沾邊,劉鳳梅欣賞的品質,他幾乎沒有,她不喜的性格,譬如輕佻、不負責、花言巧語、任性、愛玩鬧……潘公子倒是樣樣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