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義把蘇漪送走,本想回辦公室趴桌上補個覺。
昨晚倆兒子精神太好,鬧到半夜才睡。他一直陪玩,等孩子睡着才躺下。早上五點被兒子吵醒,給家人做早飯。上午又出外勤,跑了幾個地方調查情況,着實有些累了。
誰知,他還沒趴下去,就叫金樂樂撞開辦公室的門,摔了一份調令在他桌上,衝他喊:“副部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哪裡做得不好了,你要把我調去松江縣?這不是明擺着降我的職嗎!”
肖義壓抑着怒火,冷靜道:“金樂樂同志,請注意你的態度。調你去松江縣武裝部,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部長也是同意的。你的工作能力我們有目共睹,松江縣那邊正需要你這樣有能力的同志的幫助……”
“你別和我說這些虛的!”金樂樂不耐地打斷肖義:“咱們這裡比我能幹的同事多的是,怎麼不調他們,就調我?你還敢說你這不是公報私仇?我承認,我之前是對你有意,想追求你……”
“金樂樂!”肖義大手一拍桌子,怒喝她:“你別在我這裡胡攪蠻纏,瘋言瘋語。調令又不是我一個人籤的。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副部長。這裡做主的,可不是我。你不想調走,就去找部長想辦法。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現在我要休息了,請你拿好你的調令,出去。記得把門給我關上。”
“我……”金樂樂還想說什麼,被肖義一個暴躁又森寒的眼神打住,好像她再糾纏下去,他就要拔槍射穿她的腦袋。
金樂樂對肖義十分忌憚,不敢惹毛他,忍氣撿起調令,下去想別的辦法了。
她不敢貿貿然去找部長扯皮,怕那個脾氣不怎麼好、不喜歡別人反駁他的老狐狸,直接甩出一句“不想去就辭職”,或者一個不耐煩,把她發配到更偏遠的地方去。
金樂樂給戲院送了口信,讓那邊的人替她想辦法。
現在正處於關鍵時候,工廠區那邊,她已經打通好幾個大廠的路子,撒出不少誘餌,養了好幾個心腹,正在醞釀大行動。距離成功,只有半步。
馬上就要收穫果實了,可不能在這時被調走。否則,這邊的攤子,誰來管?
她手頭上的事太重要,誰接手,她都不放心。一個不慎,埋伏在湛江市這邊的人,都會被一網打盡。搞不好,還會牽連潛伏在西南地區的其他同僚。
況且,她隱忍三年,付出良多,還剩最後一步,便能立下大功。
若是這時被人摘了果子去,金樂樂都要慪死。
金樂樂走後,肖義臉上的怒氣,像個炸開的氣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眸色不明地看着門口,半晌沒動。
直到外面有其他人進來,鬧出動靜,肖義才眨眨乾澀的眼睛,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給老狐狸部長去了個電話。
“金樂樂剛剛來找我了。她收到調令,果然方寸大亂。我估計,她近期就會有行動。您回頭敲打一下身邊親近的人,別收了不該收的東西,出了不該他們出的頭。至於那些不那麼親近的,就隨便吧。受不住糖衣炮.彈的誘.惑,也不適合繼續待武裝部。”
胡正明聞言,笑罵道:“你這小子倒是狠。好歹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你給我悠着點。要是拉下太多人,誰來辦事?”
“不是新招了那麼多人嗎?新兵裡頭有好幾個可造之材,您稍加調.教,保準比那些別有心思的舊人用着趁手。”
“感情出力調.教的人不是你?你站着說話不腰疼。”胡正明忽然嚴肅問肖義:“你確定,金樂樂是那邊的人?萬一弄錯了……”
“不會有錯。我的人已經發現她最近和幾個大工廠裡的工人來往頻繁,他們應該在策劃什麼行動。如果不是現在沒有證據,我早把她抓了。”
“你找誰給你查的?我們查了她幾個月,都沒查出問題來。”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找的是江湖上的人……您別打人家主意,我已經招攬過了,人家不願意進武裝部。說是天天上班不自由。”
“真是可惜了。”胡正明嘆了嘆。
“小肖,你讓我弄那個調令,是在逼她自亂陣腳?”老狐狸悠悠笑了:“我肯定是不會改變主意的。還有半個月,她就要被調走。這段時間,好好利用,未必不能幹一票大的。”
“金樂樂已經走完九十九步,就差臨門一腳了。她不可能放棄。等她行動,正好落入你的圈套。嘖嘖,看不出來,你小子也是個陰險的……”
“沒什麼事兒,我掛了。”肖義懶得和胡正明打嘴仗。
“等等,你問問你媳婦,三月十八那天,能不能停一天業?我兒子要娶媳婦了,想在友達飯店擺酒。”
“成。我給您問問。明天給您答覆。”
掛斷電話,肖義又給飯店去了電話,讓劉大偉馬上聘請一些道上的高手保護蘇漪他們。
有上次蘇漪被綁架的前車之鑑在,這次肖義可不敢馬虎。武裝部的人他不敢用,也不能用。金樂樂在武裝部苦心經營兩年,給她通風報信的人可不少。
不然,部長也不會派人查她幾個月,都沒查出問題。
他不能打草驚蛇。
劉大偉現在出息了,他在飯店負責採購工作,這裡頭,油水可不少。蘇漪默許他拉了幾個道上名頭不小的人,做飯店的供貨商,跟着一起發財。
劉大偉如今在道上的地位,大不同以往。從前他都沒機會見到的那些大佬,現在都和他稱兄道弟,經常請他喝酒打牌。
他掛斷肖義的電話,帶着早就準備好的錢出門,替蘇漪他們物色保鏢。
這次請保鏢的錢,是劉大偉和錢軍福五個湊的。雖然肖義說讓他們先墊着,回頭再拿錢給他們。可劉大偉他們都沒打算要肖義的錢。
當初要不是蘇漪拉了他們一把,哪裡有他們今日的風光?給大姐請幾個保鏢的錢,他們還是有的。
再說,肖義把工資本都交給大姐了,能有什麼錢?他的錢,還不都是他們大姐的。他要是手裡有錢,也不會讓他們先幫忙墊着了。
……
次日,肖義、蘇漪和濤濤媽、蘭蘭爸、紅紅奶以及東子爺,一起殺去學校,準備給孩子出頭。
昨天下午,濤濤媽他們聽蘇漪說孩子在學校叫人欺負了大半年,都不敢相信。等孩子放學回家,問了知道前因後果後,氣得晚上都沒睡好覺。
今天那些熊孩子的家長不給個說法,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路上,蘇漪在給大家支招:“一會兒叫大胖他們的家長寫保證書,保證以後管教好自家孩子,不准他們再欺負我們的孩子。否則,我們也讓比他們更大的孩子,幫我們欺負回來。”
濤濤媽媽:“這個主意好。”
蘭蘭爸爸:“就該打回去!我家半大的小子多,他們也能打,普通成人都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以後我讓蘭蘭哥哥和堂哥輪流護送她上下學。那什麼大胖要是不乖,別我們手下無情!”
東子爺爺:“咱們都是文化人,動手不好。都是小孩子,真不小心打傷了哪兒,家長還不心疼死。還是好好和他們講道理……”
蘇漪:“叔,有些人你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有把他們打怕了,纔不敢繼續渾。您還沒見過我家城城吧?我們城城叫大胖一凳子砸破頭,去醫院縫了整整五針!您不知道,我昨天在醫院聽到他哭着問我自己會不會死,是什麼心情。要不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昨天就去找大胖和他家長說理了。”
東子爺爺氣得一甩袖子:“作孽啊!那個大胖也太無法無天了。是該收拾。”
紅紅奶奶聽蘇漪那麼說,氣哭了,“我們城城那麼小那麼乖的孩子,大胖也下得去手。我看這小子就是欠揍!叫他嚐嚐被人打的苦痛,他纔不敢再欺負弱小。他那麼能,怎麼不去跟五六年級的大孩子叫板!”
濤濤媽媽將耳邊碎髮別到耳後,憤慨道:“可不是。依我說,這些孩子的家教有問題。他們家長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把孩子教成這樣,現在就敢搶小孩子東西,砸人家頭,以後還不拿刀子搶劫!”
蘭蘭爸爸覺得濤濤媽媽這話說到了他心坎上,猛點頭。
肖義看還沒到學校見着正主,大家情緒都激憤得很,理智岌岌可危,一個個紅着眼睛想和人拼命,非常不利於談判。
他聽了半天,終於開口:“請大家冷靜一下,聽我說。我們今天是去和人講道理,不是和人打架的。孩子固然有錯,可他們畢竟年紀還小,我們好好和人說。爭取儘量安靜地把事情解決了。要是鬧大了,學校那邊肯定對我們有意見,就怕以後老師不管城城他們了。”
聽肖義這麼說,大家都深呼吸,壓下火氣,儘量心平氣和地去學校。
他們去時,還差十分鐘滿十點。然而,大胖幾個孩子的家長,一個都沒到。
蘇漪他們心裡有些不滿。冷着臉,在校長辦公室一直等到十點半,大胖幾個的家長才陸續到達。
等所有欺負過城城他們的孩子的家長都到齊了,蘇漪才站起來,率先發言。她冷靜地把昨天大胖他們欺負城城的事兒說了,還挑了去年幾件性質比較惡劣的欺凌事件簡要地闡述,然後,讓那幾個家長給他們道歉,償還之前大胖他們搶走的東西以及城城的醫藥費共計五十塊,並寫一份保證書。
大胖爸爸聽完她的話,勾起一邊嘴角譏誚地笑了:“不就是小孩子間的打打鬧鬧,用得着這麼上綱上線。還要我們賠這麼多錢。呵,你們還真是想錢想瘋了。”
栓子媽媽也不樂意:“什麼東西,值五十塊那麼多?又不是金子。再說,你們說我家栓子搶你們孩子的東西,有證據嗎?我們栓子一直都是好學生,每學期都要拿獎狀的。”
“他這麼乖,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昨天栓子被大胖唆使欺負城城的事兒,我認。城城嬸嬸,我代栓子向你道歉。這一塊錢,當我們家賠你的醫藥費。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多聊了。”
栓子媽媽一起身,另外幾個沒說話的家長也跟着站起來。他們雖然沒開腔,可表情跟栓子媽媽和大胖爸爸的一樣,都覺得蘇漪小題大做,浪費他們時間。
蘇漪和濤濤媽媽幾個見狀,真是氣得快要昇天。
肖義朝他們使眼色,讓他們冷靜,不要說話,聽他說。
“諸位請稍等。”他拿出氣勢,壓得大胖爸爸他們站着不敢動,心裡明明是想走的,可腳就是邁不出去。
“看你們這意思,是不信自己的孩子做過那些事兒?”肖義慢吞吞道:“或者是知道,但覺得沒什麼。是嗎?”
“是、是的。”大胖爸爸幾個家長硬着頭皮回道。
面對肖義,比對着他們領導壓力都大。膽子小一點的,腿肚子已經開始左右急速搖擺。
“那以後,如果我們也讓別的孩子,這麼對你們孩子。你們也覺得沒什麼嗎?”
“你什麼意思!”栓子媽媽柳眉一橫:“你這是威脅我們嗎?城城叔叔,我看你也是文化人,怎麼……”
“文化人家的孩子叫人欺負了,就不能反擊麼?我們城城才六歲,大胖、栓子他們,最小的都十歲了,也好意思聚一起欺壓比他們小三四歲的人。諸位的家教,還真是好。”
“你……”濤濤媽媽等人被他噎得沒話說。
肖義對宋老師道:“宋老師,麻煩你去把大胖和城城他們叫來,我們當面對質。也好叫這些家長認清真相,省得他們一味偏信偏寵自己孩子。”
大胖爸爸最先叫嚷開:“孩子還要上課,請他們來做什麼?你有什麼衝着我來,別動我兒子。不然,我要你好看!”
他知道大胖不止搶人家吃的玩的,還搶了人家不少零花錢。怎麼敢把人叫來當面對質?
肖義看大胖爸爸要耍無賴,冷冷斜他一眼:“閉嘴。如果不是憐惜大胖還小,他做的那些事兒,足夠我把他送少管所關幾個月了。別以爲我不敢。你再嚷嚷,我馬上讓人來學校,把大胖押走。”
夾在中間不敢吱聲的校長,看肖義動了真怒,笑着打哈哈:“肖副部長,你消消火。孩子還小,我們做老師和家長的,下來好好教導他們就好了。沒必要把人送去少管所。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肖義動了動眼皮,沒接校長的話,大胖爸爸幾個聽校長喊肖義副部長,看着他那身武裝部統一款式的制服,心驚肉跳:城城叔叔看起來這麼年輕,沒想到居然是武裝部的副部長!
難怪他氣勢那麼強。
之前他們還以爲他就是個不起眼的小民兵。這年頭,誰還沒個當官當兵的親戚。區區一個武裝部民兵,他們還不放在眼裡。萬萬沒想到……
大胖爸爸立馬變了臉,他走近肖義,呵呵笑道:“肖副部長,剛纔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說得對。這事兒是我家大胖做錯了。他不該欺負您侄子。我回頭一定要好好說他,保證他不敢再犯……”
濤濤媽媽冷哼一聲,吹着手指甲上不存在的灰,端着高貴冷豔的架子,冷傲道:“他做錯的,豈止這一件。你兒子欺負我們濤濤的事兒,你怎麼說?”
蘭蘭爸爸、東子爺爺和紅紅奶奶也紛紛道:“還有我家蘭蘭/東子/紅紅。你們必須要給我們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