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刑國勝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請你將陸皓逐出師門。”陸子安身長玉立,眉眼肅然:“我陸氏子孫,習的是陸家技藝,不能拜他人爲師。”
“憑什麼!”陸皓猛地往前衝,要不是陸建豐攔住他,他幾乎都要一拳頭揍過去了。
但就算是被抓着,他也依然不停地朝前揮舞着拳頭:“陸子安!你混蛋!王八蛋!”
刑國勝也收了笑容皺着眉道:“陸子安,你這個要求未免太過分了。”
“是啊,你們是兄弟,這樣也未免太狠了點……”
“年輕人還是要善良點,把陸皓逼得走投無路對你也沒有好處啊……”
有了他們的支持,陸皓心裡有底氣了些:“對!你太過分了!”
“不過分。”陸子安指尖在刻刀上輕輕一點:“如果你不想被逐也可以,那你宣佈以後絕不會打着陸氏後人的幌子去接單,尤其不能拿爺爺的名頭出去招搖。”
陸皓的怒火更旺了,眼睛裡全是紅光:“憑什麼!那是我爺爺!”
其他人也紛紛皺起了眉頭,因爲以前出過不少人亡藝絕的事情,所以後來魯班會時有着重講過這種事情。
拜師這種事並不是說拜了師就只能習一家之藝了,只要你有能力,只要師傅肯教,你完全可以繼承好幾種技藝,並沒有說學了這家就不能學那家的說法,陸子安這要求也確實太過分了點。
有人出言相勸:“雖然陸皓拜了刑大師爲師,但是他確實是姓陸啊,他入門之後回去繼承陸氏技藝,這並不衝突……”
陸子安冷笑:“不衝突?好,我問你,臘月二十魯班會,陸皓你站第幾排?”
對啊……他們都忘了,每年臘月二十的魯班會,所有木匠都得參加,如果陸皓以陸雲敬孫子的身份參加,是能站在第一排的,如果是以刑國勝徒弟的身份,就只能站到後三排了……
陸皓每年都是站第一排的,當即想都沒想:“當然是第一排啊。”
拜了刑國勝爲師,還要拿陸雲敬孫子的身份享受榮耀?哪有這麼好的事?
陸子安冷笑:“那不可能。”
“這個……子安你這個要求太強人所難了,要不你換一個吧。”陸建豐爲難地看向陸建偉。
其實陸建偉也覺得這要求是挺……咳咳咳!
不過這提要求的人是他兒子,他肯定是站陸子安這邊的,所以直接忽略了陸建豐投來的求救眼神,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陸子安沉吟着:“換一個?”
他竟然沒有直接拒絕?眼看有戲,其他人紛紛點頭:“是啊,換一個吧!”
陸子安想了想,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們爲難,我也不勉強,那我就換一個吧。”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輕易就同意了,刑國勝隱約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略微點了下頭:“你說。”
“每年魯班會都是我爺爺主持的,今年我希望由我爸主持。”
唔,跟前一個要求相比的話這個要求倒也合情合理。
原本前年和去年是該由陸建偉主持的,但是他手傷未愈,所以都是由刑國勝主持的……
衆人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刑國勝,前一個好不容易否了,這一個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衆目睽睽之下,在陸皓和陸建豐的灼灼目光裡,刑國勝咬牙點了點頭:“這,自然是應該的。”
“好。”目的達到,陸子安也就拍拍手,笑眯眯地道:“忙活了一上午,我真有點餓了呢,切磋也切磋完了,要不咱先吃飯吧?”
刑國勝勉強維持着笑容:“來,把東西收一收,上菜了。”
氣氛頓時熱鬧起來,有刑家弟子過來收工具。
對,就是那木雕!
刑國勝裝作在跟人聊天,實際上眼角餘光一直盯着那木雕觀音,眼看弟子的手已經伸了過去,他輕籲口氣,脣角也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也罷,只要這觀音留了下來,讓他研究透陸家的技藝,他也不算太吃虧。
陸子安悠然地在桌前坐下,伸手一撫,將木雕觀音握在手中,穩穩當當地放進了自己口袋裡。
“……”
刑國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刑家弟子的手頓在了半空,僵硬地看向陸子安:“那個……”
“嗯?”陸子安很體貼地退後了一點:“沒關係,你把工具收走後隨便抹一下就行,我不介意的。”
誰管你介不介意啊!他不是來抹桌子的啊喂!
小弟子臉漲得通紅,求救地看向楓瑞。
楓瑞遲疑了兩秒,知道這應該是師傅的意思,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你好……”
“你好,你叫楓瑞是吧?”陸子安起身與他握了握手,非常親熱地道:“我堂弟這人其實挺不錯,就是脾氣太倔了點,你多擔待着點哈,其實我也看了,你基本功非常紮實呢,尤其是描形……”
原本就不太會交際的楓瑞被他打亂了思路,整個人都懵了,只能被動地點點頭,再點頭。
“啊,上菜了,我好餓,那我先吃飯啦,你們也太客氣了,招待這種小事讓你師弟來就行,你趕緊去吃飯吧,啊。”
楓瑞暈乎乎地被推出去了……
走到門外,被冷風一吹,他才猛然清醒:臥槽,發生了什麼?
回頭望向陸子安,只見他整個人都被敬酒的人給淹沒了,連陸子安頭髮都沒看到。
刑國勝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眼神都冷了半分。
那可是黃楊木!陸子安臉皮真厚!
雖然心在滴血,但是爲了面子他也不可能真的挑明說讓陸子安把觀音留下來。
他只能強迫自己轉過臉,不看那邊。
牆角的陸皓默默地看看他,再看看陸子安,暗暗握緊了拳頭。
賓主盡歡,離席時陸建偉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腳步趔趄地由陸子安扶着走出來。
“不用……不用送……嗝。”陸建偉大着舌頭笑,朝後邊擺擺手。
陸皓隔得遠遠地看着,面容陰冷,想了想,他換了身衣服從牆邊翻了出去。
遠離人羣后,陸建偉腳步正常了些:“行了,鬆開我吧。”
陸子安笑着看了看他,鬆開手道:“裝的啊?”
“就他們那酒也想灌醉我?”陸建偉哈哈大笑:“我跟你講,再來一斤我都……沒問題,嗝。”
陸子安無語地拍拍他:“方向反啦,爸,往這邊走。”
“我,我知道!嗝!”陸建偉晃了晃頭,突然指着天上:“你說我是不是醉了,我怎麼看到……陸皓那小兔崽子在天上飛?”
陸子安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剛好看到陸皓從牆上跳下來,直接撲向他。
本能讓他退後半步,但是陸皓根本不是衝着他來的,而是……衝着他口袋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陸皓一把抓到了他口袋裡的木頭,想都沒想就往臭水溝裡一扔。
“撲通”一聲輕響,三個人全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