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這也是陸建偉早就叫人看好的時間,也就是農村中說的“黃道吉日”。
一大早,古宅幫忙做工的匠師們也都趕了過來。
古宅和這邊榫卯樓兩邊同一天開工,加上傀國的參與,話題性十足,吸引了無數目光。
一衆記者更是早早就挑好了好位置,馮小荀仗着和陸子安關係好,直接到了二樓守着,氣得一衆記者牙癢癢。
“原來他上回說和陸大師認識,還真不是吹牛啊?”
陸建偉覺得建房這種事情,不能太隨意,特地找了老先生過來看朝向選定位。
子午向,南北軸線。
選擇南北向時,有意稍稍偏向於東,叫做“搶陽”。
確定好方向以後,瓦匠上前,挖一鋤土。
然後衆徒弟們便開始陸續搬着木料上前,慢慢堆疊。
外面鞭炮連綿,陸子安站在所有木塊旁邊,指導着他們取木料的順序。
《黃帝宅經》有云:“宅者,人之本,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宅以門戶爲冠帶,若得如斯,是事嚴雅,及爲上吉。”
唐太宗曾說過,以銅爲鏡,可以正冠帶。
於房子來說,門即冠帶。
門作爲登堂入室的第一關,歷來是修房造屋的首位。
陸子安新做的這堂門也是用的冬陽木雕技藝,卻沒有用高大師的技巧將其過多雕琢,而是用淺浮雕雕琢了一些簡約的線條,看似平平無奇,一點也不惹眼。
大門裝修完畢,要由至親“踩財門”。
陸建偉一臉嚴肅地按照老先生的指點走了一趟,然後,卓老爺子親自致“踩門頌詞”,這件事情一般都是由德高望重的長者來做,卓老爺子身份非常合適。
他神情嚴肅地端立於門下,衆人情不自禁地安靜下來。
卓老爺子的聲音平靜而祥和:“啓吉門,啓祥門,吉祥如意四季春,財丁兩旺世世興;踩福門,踩壽門,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話音未落,鞭炮震天響。
這個步驟結束之後,進度便快了許多。
徒弟們分爲兩列,一列搬,一列遞,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令人歎爲觀止。
陸子安指着哪塊,他們就搬哪塊,說放哪裡,他們就放哪裡。
沒有一顆釘子,卻銜接得無比契合。
有一處間隙感覺不夠放一塊木料了,搬着木料的小徒弟就有些躊躇,有些擔心地看向陸子安。
陸子安眉眼沉靜地掃過來:“放。”
小徒弟對視一眼,狠狠心,心驚膽顫地將木料放下去。
果然便剛剛好卡住了,切面極爲平整。
分毫不差,如安靜的水面,沒有一絲波瀾。
匠師們看得心潮澎湃,記者們也拍得很是激動。
從來沒想過,房子竟然還能這樣建。
現場只聽得“咔嚓咔嚓”的拍照聲響個不停,更有攝影師瘋狂地對準這一幕各種拍攝。
噱頭啊!送上門來的噱頭!
然而驚喜遠遠不止如此。
上樑時,便要貼對聯了,應軒將擱在桌上的對聯展開,遞了過去。
“立根逢黃道”、“上樑遇紫微”,陸子安難得一掃平時草書的肆意灑脫,一手行楷寫得極爲周正。
中間橫頭上,便是“樹柱逢吉日”、“上樑遇良辰”。
【我去!這字厲害了!】
【這個貼上面還取下來嘛?啊啊啊,好想搶回家!】
【呵呵,你知道陸大師現在一幅字多少錢了嗎?】
【不要告訴我,讓我沉醉在這夢中吧,我不想醒來!】
將一樓建造完畢,木料還剩了許多。
陸子安氣定神閒地一指:“二樓。”
二樓!木頭建樓閣?
難道真要把那玉樓給重現人間?
有人忍不住,暗挫挫地挪到陸子安身邊低聲問道:“陸大師,這木樓是和玉樓一樣的嗎?”
陸子安看着木料,一邊指揮一邊隨口道:“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除了結構,其他都不一樣。”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當整座樓閣全部建造完畢時,根本不需要再多問。
樓高23米,東西面闊三間,南北進深二間。
從外表看是上下兩層,其實還有一夾層,實爲三層。
高臺之上,粗大的木柱分內外兩週配置。
採用“側腳”和“升起”手法,也就是四根角柱並非垂直豎立,柱頭略向裡傾,柱腳略向外出,而且角柱又比中柱稍高,這樣可以防止樓閣外傾。
閣內建造不同井口,暗層留長方形空井,四周出小平臺可繞閣一週。
上層做六角形空井,使空間明快、疏朗。
這種兩層空井做法發揮了木結構建築空間運用自如的優點,是觀音閣設計的獨到之處。
“這是,複式樓?”有人瞪大了眼睛。
陸子安微微一笑,啜了口茶:“沒錯。”
木質結構的房子不能建太高,一般是兩層最爲穩妥。
在這個基礎上,要如何才能夠出奇不意,卻又達到空間的最大利用呢?
那麼,複式樓是個好選擇。
“我聽都沒聽說過……木樓還能這樣建的……”
複式樓一般是現代樓房的特徵,很少有這樣復古和現代相結合的。
陸子安淡然道:“其實歷史上有先例的,在薊縣城裡,有一座距今1000多年的著名佛教寺院獨樂寺,以擁有我國最古老的高層木結構樓閣式建築——觀音閣而享譽中外。”
鄒凱一直跟着陸子安,所以直播間裡頓時不少人開始討論這個觀音閣。
【剛跑去找了度娘!千餘年來,獨樂寺經歷了28次地震,甚至有8級以上強震,民舍無一倖存,只有觀音閣沒事!】
【但是觀音閣有用釘子什麼的啊,並不是完全的榫卯結構。】
【不過也已經很厲害了,能扛過唐山大地震。】
立刻有人反應過來了,驚訝地道:“津門十景那個?”
不少人也對觀音閣有所瞭解,紛紛低聲討論着。
“對。”陸子安微微一笑,看着應軒配合着他爸貼上對聯。
“陸大師,爲什麼寫燕賀新禧、鶯歌陽春?”
畢竟纔剛過年,至少從溫度來說,還是屬於冬季吧?
陸子安微微勾脣,笑容猛然溫柔了許多,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一旁怔住的沈曼歌:“不是前幾天就立春了?”
春天當然是春天,但是這對聯,卻還是與某個人有關的。
衆人接受了這個說法,並未深問,但是沈曼歌卻只是略一思忖便暈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