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曼歌眼裡滿滿的期待,陸子安如何捨得拒絕?
他嗯了一聲,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好,到時你還是最好的位置。”
不過,鑑於這件事情不能太張揚,恐怕不會有太過轟動的場景。
溫香軟玉在懷,陸子安情不自禁有些心懷盪漾。
熟練自如地攬緊她的腰肢,輕吻淺啄。
沈曼歌柔順地倚在他懷裡,無比的配合。
“哐當!”
巨大的響聲傳來,兩人猛地回過頭。
陸爸與陸媽像兩根木頭一樣,杵在了門口。
如果說陸爸還只是有點震驚的話,陸媽的臉色就真的是相當的難看了。
“爸,媽。”陸子安神色自如地鬆開沈曼歌,順便握住她的手:“你們什麼時候回的?怎麼也不讓我去接。”
本來準備第二天就回來的,但是因爲陸爸看上了那邊的一些小店鋪裡的東西,連着逛了兩天,把所有喜歡的全買了才罷休。
一路上陸媽就一直在擔心這個事兒,就怕自己兒子禽獸不如。
陸爸還安慰她說子安向來知事,又疼惜曼曼得很,一定不會的。
結果看了他倆這較往日更加蜜裡調油的姿態,都是過來人的,陸爸陸媽又如何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陸媽面目晦暗,瞪了陸子安一眼,一把上前拉起沈曼歌就走:“來,曼曼,跟阿姨走!”
被自己老媽搶走了媳婦兒,陸子安倒也不急,抱胸而立,朝他爸一挑眉:“爸,不管管?”
“管不了。”陸爸理直氣壯,甚至還有點興災樂禍:“讓你連銅車馬組裝好了這麼重要的事兒都不告訴我,哼哼,活該!”
“哦。”陸子安微微一笑:“忘了告訴你了,之前只是模型組裝,明天才是真正的銅車馬文物的組裝。”
啥?
因爲博物館的消息捂得很緊,這些內部消息陸爸沒有渠道知道。
他之前又沉迷各類特產無法自拔,回來後知道已經組裝完成都好氣的。
結果猛然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樂傻了。
“嘿嘿,真的昂?”陸爸樂滋滋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行啊,你小子,成,我去看看。”
隔壁的房間裡,陸媽語重心長地道:“曼曼,我把你當親閨女看待,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年紀還小,子安又沒什麼概念,這件事情,你必須得如實告訴我,你們……有做安全措施嗎?”
沈曼歌被她問得滿臉通紅,手指揪着衣角,不吭聲。
“哎,曼曼,我沒別的意思。”陸媽站起身來,糾結地走了兩圈:“如果,你要是懷孕了,我現在就得趕緊準備起來,你們要訂婚,再結婚,再快再快,中間最少也得隔兩個月,滿打滿算,你們就算是下個月訂婚,正式辦婚禮的時候也顯懷了……”
“阿姨……”沈曼歌連脖子都紅了,整個人像只煮熟的大龍蝦:“做,做了的。”
“……籲,那就好。”陸媽拍拍心口,鬆了口氣:“你放心,子安這邊我會好好說他的,你現在年紀還小,我回長偃後,給你們先準備着訂個婚,你是個好孩子,陸家不會虧待你的,子安這邊不會有問題,你什麼時候點頭了,阿姨立刻着手給你們準備婚禮,一定給你們打點得妥妥當當的!”
這番話,當真是掏心窩子了。
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陸媽絕對不會這麼上心。
首先是曼曼與他們本身的緣分,再者就是沈家夫妻的關係,陸媽對曼曼一直都是疼愛有加。
尤其是對於他們的關係,其實陸媽一直不大讚成他們太快同牀的。
畢竟曼曼年紀還小,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當然不會去怪曼曼。
她只會……把兒子揍一頓就是了。
於是,已經活了二十來年的陸子安,從來都是父母心中的好兒子,熟人眼中的別家的孩子的陸子安,第一次吃了一頓肉炒肉。
他被打也一聲不吭,倒是沈曼歌捨不得了:“阿姨……”
陸媽擡到半空的手一頓,惱火地瞪了陸子安一眼,扭頭吼陸爸:“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跟你一個臭德行!”
“……”莫名躺木倉的陸爸表示很委屈。
不過既然人家媳婦都說話了,陸媽也就沒再揍他。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地道:“你要是敢對曼曼不好,看我不把你趕出陸家!”
“媽。”陸子安無奈地看着她,嘆了口氣:“當初其實是你生的曼曼,我是撿回來的吧?”
陸媽被他這話逗笑了,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是啊!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曼曼纔是我的寶貝!”
理直氣壯.JPG!
看着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沈曼歌不知不覺紅了眼。
爸媽去世那天,她的心空了一大塊。
段家人的醜惡嘴臉,更是讓她心裡的這塊空洞越來越大。
當時的她,其實已經一隻腳踏在了深淵上空。
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度已經到了極致,只需要一根稻草,便能將她所有的理智壓垮。
萬幸的是,陸子安拯救了她。
他將她從地獄帶回人間,給她關愛,告訴她什麼纔是真正的疼惜。
她從小最期待,也最羨慕的,就是一句寶貝。
聽着那些小姑娘的爸爸媽媽,親親她們的小臉蛋,說一句:你是我的寶貝!
雖然知道不是說自己,但心情也會變得好起來。
可是,現在,有人終於對她說了這句話。
她也是別人的寶貝呢!
寶貝,珍而重之。
她曾經胸口空掉的那一大塊,寒風呼嘯,呼啦啦地吹得她身心透涼。
卻在這一刻,得到了圓滿。
第二天,陸家人全員出席。
銅車馬的修復工作,放在了最大的展廳裡。
這裡的溫度和溼度永遠控制在最適宜銅車馬保存的刻度,每個小時都會有專人查驗。
爲的就是不讓銅車馬再遭遇任何損傷,做到萬無一失。
在文物保存裡,從來不存在什麼勉強、湊和、差不多就行之類的詞語。
官方對文物銅車馬終於能夠全面修復非常重視,不僅市長來了,甚至還來了幾名級別更高的官員。
雖然沒有正面給他們介紹,但是從市長對他們的敬重態度,外人便能明瞭他們的身份不一般。
但是當看到陸子安的時候,他們卻沒一個擺官架子的。
現在的陸子安,代表的已經不是長偃文化。
一旦他今日,將這銅車馬完美地修復成功,他代表着的,將是華夏所有的傳統文化。
誰敢稱自己在文物修復中不曾遇到難題?誰捨得苛待一個真正有本事的文物修復者?
在這兩個前提之下,西安官方的姿態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陸子安微笑着與他們互相握了握手,神態自如。
因爲留給他們的時間很短,所以他在市長的引領下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但是留下來的衆人卻沒一個有意見的:“果然風姿雅緻,還這麼隨和,真難得。”
藝術家很多都是真性情,像陸子安這般親和的真是很少見了。
市長微微一笑:“因爲他們肩上擔的責任不一樣。”
其他藝術家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陸子安扛着的,卻是天下萬千文化的生死。
孰輕孰重?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他言笑晏晏,話語卻意味深長:“聽說這位陸大師,在創立百工門以前,也是頗有棱角的。”
許多人是被外界磨平的棱角,但是陸子安卻是自斷棱角,只在其作品中,偶然能窺得一處崢嶸。
現場衆人都垂眸沉思,對陸子安這人的看法提升了一層新的境界。
陸子安換好了衣服之後,身後的衆文物修復者也都準備妥當。
沒有鞭炮,沒有掌聲。
他們在一片寂靜中安然出場,像是一列向死而生的士兵。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在文物修復的世界裡,他們便是常年出征的士兵。
時刻都在準備着,每當確認要上戰場的時候,都必須保證最好的狀態。
心情不好的,不能修;
身體不適者,不能修;
此外還有種種條件限制,以致於這一行業,最終能夠獨當一面的,極少。
他們更多的時候,需要彼此配合。
就如同此時此刻的銅車馬重組,他們需要彼此默契的配合,才能達到陸子安的要求。
爲了這一刻,他們前兩天已經練習了很多遍。
但凡有打破石膏模型者,直接退出,根本不需要別人來說。
陸子安站在最中間,周邊共十五人。
每個方向各三個,最初和他搭配的五人,成爲了最重要的那名取物者。
他們熟記編號,對各個部位了熟於心。
甚至連當日陸子安叫出的編號順序,也特意找市長秘書要了視頻,仔仔細細背誦下來。
對他們的慎重與重視,陸子安都看在了眼裡。
他舒展了身體,感覺渾身到達了最好的狀態,沉聲道:“開始吧。”
轡、繮、脅驅、頸、勒等,都是用一節節銅質或金銀質的構件,採用子母扣加銷釘的連接組成的鏈條。
這種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把小節裝飾件都加工成一端呈凸榫、一端呈凹口的標準形狀。
連接時每節的凸榫套入另一節凹口,再貫以銷釘式的活軸使二者連接起來。
這樣一節節連繫起來,便成爲一條曲展自如的活動鏈索。
看似簡單,這個過程在之前的模型組裝時甚至都不足以被外人所看清。
但是此時真正到了文物的修復,這個過程被放大到大屏幕上,伴隨着陸子安的手指翻飛,各個部位都無比清晰。
衆人也終於驚訝地發現,同屬子母扣連接,古代匠師卻能通過改變節的大小、子母扣的形狀,從而改變結節的活動方向,製造出許多滿足特定要求的鏈條。
有的鏈條只能上下活動,有的鏈條只能左右活動,而有的鏈條則可以上下左右自由活動。
古人之妙思,當真是讓人歎爲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