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應軒就興奮地道:“師父!關於你提的那個問題,方師弟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應軒推門進來的時候,陸子安正在看着沈曼歌畫畫。
陽光晴好,沈曼歌第一次畫山水,陸子安站在她身後,偶爾會指點一二。
因爲門沒有關,加上心情很激動,所以應軒沒想那麼多,站到屋裡了,一看情形才察覺不對。
“師,師父,師孃……”慫,瑟瑟發抖,感覺自己要涼。
應軒甚至都不敢看沈曼歌,生怕她像遊戲裡一樣把他一槍突突了。
陸子安看了他們一眼,手指在桌面輕輕一叩:“你繼續畫,我帶他們出去說。”
“好的。”沈曼歌乖巧地點點頭。
應軒和方毅對視一眼,慫巴巴地低下頭,貓着腳步跟着陸子安走。
關上了書房的門,陸子安直接把他們帶到了陽臺上。
二樓陽臺很是寬敞,反正衣服都是烘乾的,這一處沈曼歌佈置了好些花草。
一盆盆的多肉被照料得非常好,長長的花枝垂在原木色的小圓桌上,很有情調。
陸子安隨手拉開一張椅子,手一指:“坐。”
兩人對視一眼,跟着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
方毅接收到應軒的眼神,醞釀了一下,壓抑着歡喜道:“師父,這兩天我一直在琢磨,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我查了很久,發現古詩詞其實都是有其各自的意境和場景的……”
他從詩人的角度出發,再聯合當時情境,深入淺出地分析着每首詩中出現、未出現的應當有的元素。
“然後我把這些元素一整合!”方毅兩手做出一個合掌的手勢,眼裡盪漾着歡喜:“然後我發現,這本身就是一幅畫啊!”
陸子安靜靜地看着他,微一挑眉:“然後?”
“然後。”方毅嚥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看着他:“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微微傾身,手握着椅子的扶手,有些微微的顫抖:“我覺得,可以做一些木雕,專門用來還原古詩的場景,更直白,也更清晰明瞭地展現,然後可以展覽,給孩子們看,讓他們可以透過場景感受意境,甚至雕得好一些的,也許還會有意外的收穫!”
陸子安沉吟着,這倒也,不是不可行……
“而且,有些也許還能加一些小機關,給孩子們做玩具也挺,挺有意思的。”方毅說完以後,有些忐忑地看着陸子安:“師父,你覺得,這……能行嗎?”
一旁的應軒摸摸索索,從口袋裡,緩緩地,掏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推到陸子安面前。
擡眼看了他倆一眼,陸子安擡手打開。
一人,一井。
井中以木紋淺淺勾勒了水波,一輪明月就這樣輕輕落在水中,水面波光瀲灩。
並沒有過多的裝飾,旁邊僅有一棵低矮的樹,斜斜探着枝,卻並無茂盛的感覺。
整個畫面,留給人的感覺,除了悵惘,都是悲涼。
所有色彩,彷彿都沉澱在了水裡。
一切都是沉寂的、灰暗的,唯有明月依舊美好。
這描繪的是哪首詩,自是不言而喻。
陸子安手指輕輕撫了一下那水波,方毅的刀功着實不錯,這紋理入手柔滑,不僅勾勒出了圓月的輪廓,還在其上做了一層淺浮雕,清晰地刻畫出了水波。
在應軒和方毅緊張的注視下,陸子安聲音沉靜地開口了:“如果你是提議做玉雕,我不會同意。”
方毅的心都提到了半空,卻聽到這麼一句,整個人有點懵。
於是,所以?
到底是同不同意?
“木雕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陸子安脣角溢出一抹淺淡的笑意,提起這小木雕把玩了一下:“但是,只能作爲閒暇練手之作,不得耗費太多精力。”
畢竟像這種基礎性的東西,既然不是如一些木雕玉雕專注做意境,純粹的刻畫景物的話,以他們目前的功底,全力以赴反而不符合他們的初衷。
“明白!”方毅挺直脊背,目光堅毅:“我知道我的重點是什麼的!”
陸子安笑了笑,把小木雕放回盒子,輕輕推回去:“想做就做吧,場地要我給你找麼?”
“不用不用!”沒想到師父竟然同意他們的提議,方毅已經樂傻了,笑嘻嘻地道:“師兄說了,只要您同意,他給我找地兒搞展覽。”
行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木雕搞展覽什麼的,倒也挺別緻。
陸子安笑着搖了搖頭,看着他倆興沖沖地來,又興沖沖地走了。
一路還嘀咕着討論着,很是高興的樣子。
既然說了要讓他們放手去做,陸子安也就沒插手了。
相聚的時間總是短暫,一轉眼,又到了離開的時候。
所有人手上的活都已經清得七七八八,方毅的木牀也交還給了原主,聽說客戶很是滿意,又給加了工錢。
陸子安還特地抽空去河西看了看文化廣場,工程進度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只是還在建,看不出效果。
“等你回來,應該就差不多了。”沈曼歌安慰他:“大家都說會等你們回來了再剪綵呢!”
陸子安笑了笑,手在欄杆上輕輕一拍:“倒也不用刻意等,我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幾年時間呢。”
那可不是一棟房子一個瓷瓶的工夫,這一去,就是一座橫跨江海的橋啊。
沈曼歌默然垂下眼,心中百感交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送他們一行人去機場的這天,所有人都到齊了。
陸爸難得地沉默了,陸媽垂着頭抹眼淚。
受到這氣氛感染,衆人都有些紅了眼眶。
“別難過了,媽。”陸子安拍了拍他媽的肩膀,輕輕把她和沈曼歌都抱進懷裡:“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啊。”
“說的輕巧,好像跟出去玩一樣的。”陸媽嗔怪地看着他,又心疼又不捨:“你,你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肉,這又……”
她說不下去了。
“行了。”陸爸咳了一聲,把陸子安拉開,往前一推:“別耽擱了,早去早回,等你回來,爸就給你們辦酒。”
陸媽嗔了陸爸一眼,衆人則是哎喲哎喲地怪笑。
陸子安不說話,就是望着沈曼歌笑,沈曼歌紅了眼也紅了臉,低着頭不說話,卻也沒反對。
氣氛就這樣輕鬆被帶偏了。
揮別衆人,陸子安帶着一衆徒弟,趕赴了他們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