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安靜靜地想了想,搖頭笑了笑。
也是,如今交通這麼發達,想見隨時能見到。
心裡原有的那點子失落和不捨,也悄然消泯了。
取而代之的,是輕鬆與愉快。
要回去了,真好。
他舉起酒杯,眼底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一年前的那個約定,他還記得。
這一晚,很多人都喝醉了。
所有人印象最深的,是這一夜窗外久久未停,映亮了大半個天空的煙花。
但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
陸子安拎着行李出來的時候,應軒他們已經在門前候着了。
“師父!”應軒很開心地迎上來,眼底猶自帶着一絲倦怠,但精神卻很好:“我們都準備好了!”
“好。”陸子安點點頭,一旁的警衛員照常將他的行李接過去。
他自己則慎重地轉過身,最後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
這間房子,承載了他四年的青春。
來時乾乾淨淨,去時整潔依舊。
陸子安伸手關上房門,隨着輕輕的一聲“咯嗒”聲響,這四年便從此隔絕在了門裡。
做完這一切,陸子安才轉過身:“好了,走吧。”
整棟樓安安靜靜,他們離開的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還在沉睡之中。
陸子安之所以起這麼早,也是爲了避免太多俗事煩擾。
現在這種情況,正合他意。
他一邊想着回去後要做的事情,一邊加快了腳步。
轉過拐角,他下意識一擡眼,忽然頓住了。
跟在他身後的衆人也停下了腳步,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從前空蕩蕩的前坪,此時站滿了人。
他們都拎着行李,脫下了工裝,西裝筆挺。
換了身衣服的他們,看上去和過去一點都不像。
清晰的第一抹陽光,就這樣安靜地灑落在他們的身上。
陸子安怔住,張口欲言:“你們……”
“陸顧問……哦不,陸大師。”林總工顯然一直盯着這邊,看到他們的這一刻,眼睛一亮:“我們來送你們。”
“來了來了。”
“快,快點小心。”
人羣裡發出了窸窣聲響,衆人小聲地笑了起來。
他們紛紛讓開通道,請陸子安他們通過。
陸子安一頭霧水,但還是跟他們一路打着招呼:“早啊,今天回吧?對,我也是……”
終於,走到了大門口,蘇總工忽然喊了他一嗓子:“陸國士!”
“……啊?”這是,叫他嗎?
這一瞬間,陸子安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茫然地回過頭,看到所有人突然舉起一面大旗子。
紅旗迎風招展,上書四個金色大字。
【國士無雙】
陸子安震驚地看着這面恢弘的旗幟,足足十來秒。
蘇總工好像說了些什麼,好像又什麼也沒說。
反正他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以前有人給他取過綽號,叫陸無雙。
無雙公子。
但是他並不以爲意,因爲這種名號,在他看來,不過戲言。
天下能人如此之多,誰又能稱得上是真正的無雙呢?
長江後浪推前浪,如果沒有出現更卓絕的人才,不過是時間幅度不夠罷了。
可是,這面旗幟的意義不一樣。
它出自他最在意的人之手,這是同自同僚、來自戰友們的饋贈。
這代表的,是他們的一片心意,更代表着他們對他能力的認可。
國士,無雙。
在古代,天子、諸侯、大夫都有資格加冕,士加冠不加冕。
所以,天子、諸侯、大夫是有冕之士,而士,則是無冕之王。
他何德何能?
直到捧着這旗子,坐到了飛機上,陸子安都感覺胸腔中的熱血在沸騰。
四年艱辛,他亦覺苦累。
在這一刻,捧着這厚重的旗幟,過往再多困苦,他都覺得,值了。
工地的記者們很是盡職盡責,甚至有幾個一直跟拍到了最後。
這麼亮眼的畫面,他們又如何會錯過?
陸子安他們還在飛機上的時候,這一幕已經通過熒屏,傳播到了華夏各地。
沉寂了數年之後,陸子安這個名字,重新歸來。
比上一次“泥石流”的方式更加粗暴的是,它不受拘束,甚至不受年齡控制。
上至八十老漢,下至三歲小兒,說起今天風頭最盛的國士無雙,誰都能聊一兩句。
曾經,無雙公子的追隨者,大多是一羣年紀尚輕,無力掌控自己喜好的學生。
那時的他們,沒有辦法在經濟方面予以支持,他們能做的,只是貢獻自己的一腔熱情。
可時隔數年,他們已經不同往夕。
他們有的人已經進入社會,有的人接替了家族企業,有的進入了大學,有的出了國。
但無一例外的是,提起陸子安,他們依然滿心向往。
在那個瘋狂躁動的年紀,唯有陸子安,是他們心靈的靜土。
後來陸子安的突然消失,他們一直引以爲憾。
可是現在,陸子安回來了。
並且是以一種全新的、比以往更加出採的方式,重新回到了衆人眼前。
——這讓他們如何能夠不激動?
一時之間,國內外各種論壇上,都充盈着【心之安處,即是歸途】【崇拜了你好幾年,一直未曾懷疑過自己的決定】【堅持到底,是你,讓我發現了真正的美】這類帖子。
當然,最多的,還是以【國士無雙】四字爲主題的文章。
名字各不相同,但打開,全都是滿滿的懷念。
這樣的情景,就連華夏官方都沒有料到。
四年的時間,足夠抹除許多東西。
他們原以爲會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重新宣傳,重新讓陸子安進入人們的視野。
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已經不需要他們操作了。
這一次,陸爸陸媽沒敢來接機。
因爲他們家門口早被人堵了,都是聽說陸子安要回來,早早來候着的記者們。
只有剛好沒睡在陸家的沈曼歌,喬裝一番後,悄悄去了機場,幾多波折,才總算是與陸子安他們碰了頭。
“先去我那邊吧,主屋今天恐怕沒法進去。”沈曼歌關好車窗,折身看向陸子安手中的旗幟:“呀,這就是那面旗子吧?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嗯。”陸子安遞給她看:“這就是了。”
沈曼歌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個角,看了看,又放下了:“別弄壞了,回去了再打開吧,車上空間太小了。”
旗子這麼大,車子裡也打不開,可別弄得皺皺巴巴的,那就不好看了。
“也行。”陸子安依言放下旗子,一旁的警衛員連忙接過去。
“其實剛接到消息我都嚇一跳,我以爲你們會等幾天再回來呢。”沈曼歌笑眯眯地看着陸子安:“你們事先也沒打電話,叔叔阿姨都不知道你們今天回來,要不是早上被記者給堵了,怕是現在都不知道呢。”
陸子安笑笑,沉靜地看着她,目光溫柔譴綣,又帶着深切的思念:“我急着回來。”
工程都完工了,他急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