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寫到這兒漸漸偏離了我的初衷,按照原定計劃,我並沒有打算讓女主角嫁給高澤的,因爲這兩人的性格脾氣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倔強,固執,好勝,就連“博愛”也是一樣的,也許只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夫妻,安排他們結婚,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所以爲了保險起見,我決定在他們之間故意設置一些障礙。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且說昨晚我從高澤的手上收到一份意外的驚喜,同時收穫一份失而復得的信心,我受到了鼓舞,情不自禁地主動向高澤求婚,高澤欣然答應了,接下來的故事理所當然地發生在高家大宅,在高澤的超級臥室裡,我們度過了難忘的一夜,那種久違了的激情與糾纏,令人昏厥,令人回味。
第二天的清晨,我在高澤的懷裡醒來了,透過銀灰色的窗格張望外面,淡藍的天際裡飄着朵朵浮雲,樹葉搖曳,吊掛在窗邊的風鈴把握着風吹進室內的節奏,演奏出悅耳動聽的樂聲,我看一看還在熟睡的高澤,在背光的壞境下,他彷彿在笑,脣邊掛着一抹滿足的笑意,看起來像孩子般可愛。我輕輕撓一撓他的鼻子,他聳了聳鼻子,沒有睜開眼睛,卻把我抱得更緊了,我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鼻尖,無可否認,此刻我愛他愛到骨子裡,恨不能永遠躺在他的懷裡,一直到死。
忽然間,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驚擾了寧靜的氣氛,原來是高澤的手機在響,他嚇得一躍而起,抓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看,頓時跳下牀,捲起被子,心急火燎地拉開日式推拉門,一轉身,他又把推拉門合上,片刻,我隱約聽見他在外面說話的聲音,看樣子應該是個很重要很機密的電話。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日式推拉門被拉開,高澤一臉春風得意地走了進來,我不經意地問他:“一大早,是誰打電話找你啊?”
高澤把手機扔到牀頭櫃上,然後笑眯眯地回答:“是一個大客戶。”說着,他又鑽進被窩裡,張開雙臂熊抱着我,他的身體微微發熱,散發着幽幽的玫瑰菸絲香味,我把腦袋藏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了一句:“高澤,我們該起牀上班了。”
高澤微微一笑,說道:“寶貝兒,難道你忘記了自己正在休年假?”頓了頓,他又打趣道:“你經過一輪抗爭才從我的手裡爭取到十天的年假,儘管現在你去不了意大利,但可以趁機休息一兩天,是不是?”
聽了這番話,我頓時想起了媽媽和高亮,估計他們一行人現在已經抵達意大利,要不是爸爸偷走了我的證件和機票,我這一刻已身處異國了。想到此處,我不由得一陣噓噓,想打個電話給媽媽,可是根據時差推算,這時候意大利還是半夜兩三點的光景,媽媽肯定在睡覺。
當我想得出神的時候,高澤在我的耳畔輕吹了一口氣,酸溜溜地問我:“小諾,你又在想高亮?”
我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不是,我在想媽媽。”
高澤輕哼了一聲,悻悻然說道:“我不信,看來你還是不死心!”
我懶得解釋,把臉頰深深地埋藏在高澤的胸膛裡,他也沒有做聲,只用手在我的後背上靜靜的撫mo,輕輕的婆娑,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在我的身體裡擴散開來。我沉浸在愛河裡無法自拔,不知幾時,聽見高澤用一種煽動性的語調對我說:“小諾,我有個提議,反正今天你不用上班,我們不如去辦結婚手續?!”
我忍不住撲哧地笑了起來,低聲道:“高澤,你是不是太猴急了?難道你怕我會反悔?”想了一想,我滑稽地說:“你放心吧,我既然向你求婚,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高澤全身顫抖地笑了一陣,說道:“你這丫頭的嘴巴真是甜死了,我快被你捧到天上去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接着回到原來的話題:“小諾,我覺得打鐵必須趁熱,早一天拿到結婚證書,我心裡才安穩……”
高澤喋喋不休地說着,我拿他沒辦法,只好答應了,一轉念,我猛然想起了他的國籍問題,他是香港特區公民,同時也有美國國籍,想到這一點,我連忙提醒他:“澤,你是一個擁有美國國籍的港燦,我和你結婚的手續會不會很繁瑣的?”說着,我兀自坐起來,雙手抱胸,擺出一副高傲的表情說:“你也清楚我生平最怕去ZF部門辦證的!如果很麻煩我就不結婚了。”
高澤又全身顫抖地狂笑了幾聲,然後一臉得意地回答:“老婆大人,我向你稟報一件事,由於時間的關係,我早就找了一家代理公司替我們辦結婚證,你只要去籤個名就OK啦……”
我一下子呆住了,驚訝地注視着他,心裡犯嘀咕:原本以爲這是一個即興的決定,想不到高澤已經找了代理註冊公司,難道他未卜先知我和高亮的關係會忽然亮起紅燈?
高澤也愣愣地望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彷彿閃爍了幾下,泄露了一絲慌亂,只一瞬間就被他遮掩住了,他故作鎮定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讓那家專門爲我們JK集團辦事的諮詢公司順便替我們辦結婚證!”
他的解釋似乎無懈可擊,我恍然大悟,深信不疑。
在高澤的催促下,我梳洗打扮之後跟着他下了樓,經過一條長長的書廊,到了光線充足的飯廳,映入眼簾的是餐桌上坐着三個人,正中央是儀表堂堂的高正先生,而高楓和嚴俊兩夫婦則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們看見我的出現,不約而同地發出“啊”的一聲,似乎被我嚇到了。高澤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向大家宣佈道:“各位!我和小諾打算吃完早餐就去辦結婚手續!”
話音剛落,高楓姐隨即爆發出激動的聲音:“太好了!小諾,你終於願意嫁給我弟弟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昨天晚上我突發奇想,所以就……”
當我說話的時候,高澤在旁邊嘿嘿地笑個不停,眉梢眼角綻放出掩不住的輕狂,令人啼笑皆非,我尷尬不已,禁不住在高澤的腰間偷偷掐了一下,痛得他蜷縮身軀喊救命。
過了好一會兒,嚴俊終於對高澤說道:“妹夫,恭喜你,你終於得償所願了。”由於嚴俊背光而坐,我只看到他的剪影,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卻隱約感受到他的語氣裡透着一絲不妥協。
我下意識地看一看高正先生,巧得很,高正先生也在望着我,他那張莊嚴分明的臉龐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和藹,慈祥,暖人心扉,我忍不住對他傻笑了一下,他的笑意更深了,用溫柔得幾乎可以滴出水的嗓音對我說:“小諾,歡迎你加入我們這個家庭,我相信你嫁進來以後,這個家會變得很熱鬧,很有活力的!”
還沒等我回答,高楓姐就搶話道:“爸爸,你是不是在暗諷他們倆結婚以後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把家裡變得像格鬥場一樣好玩?!”說完,她掩住嘴咯咯地笑了幾聲。
我禁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掃視大家,只見高正先生含笑不語,眼底卻微微流露出戲謔的興味,耐人尋味。他是個熟透了的英俊老男人,“深藏不露”這四個字在他的身上清晰可尋,不知爲什麼,我總是忍不住想要窺探他的內心世界,他在男權主導的商場裡呼風喚雨,縱橫馳騁,可是他的臉上卻不帶一點咄咄逼人的神態,在這個世道實屬難能可貴。
高澤誇張地乾咳了幾聲,聽起來有點不高興,高楓姐連忙自圓其說:“弟弟,你別不高興嘛,我是說……”
高楓正說着,嚴俊打斷了她的話,焦急地說道:“你們慢慢聊吧,我去給BB衝奶粉!”說時,嚴俊嗖地一下站起來,一刻也不耽誤地離開了飯廳,看起來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令人費解。
望着嚴俊的背影,高楓姐又開始自賣自誇:“我老公真是個模範丈夫、模範爸爸,他一有空就親自爲兒子衝奶粉、換尿布……”
高澤嘿嘿地奸笑了兩聲,說:“姐姐,你肉麻不肉麻?我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頓了頓,他滿臉不屑地哼了一句:“男人衝奶粉?換尿布?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
我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質問道:“高澤,你知道什麼是男子氣概嗎?”
高澤愣了一愣,隨即把臉湊過來,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寶貝兒,你千萬別誤會了,我們家有那麼多傭人,我姐夫根本犯不着自己親手衝奶粉!”
高正先生煞有介事地乾咳了一聲,看了我一眼,之後把目光停在高楓的臉上,說道:“嚴俊是個顧家孝順的好孩子,在這方面,你們兩姐弟都不如他……”
高正先生對女婿讚揚了一番,同時數落了高澤一頓,我一邊聽,一邊狠狠地點頭,時不時附和道:“就是!就是!您說得有道理!”高正先生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股腦兒把高澤小時候的“劣跡斑斑”說了出來,說得激動時,他竟然當衆向高澤投去一記冷峻凌厲的目光,明顯帶着厭惡的意味,令人無法相信他們是親生父子關係。
我條件反射地打量着高澤,只見他沉着臉,眉頭深鎖,輪廓分明的五官上籠罩了濃重的陰影,看起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彷彿聞到空氣裡瀰漫着不尋常的火yao味,令人坐立不安。在這個時候,高楓姐適時地換了個話題說道:“小諾,我最近買了好多漂亮衣服,還沒來得及穿就過季了,你到我的衣帽間選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高澤突然一手把我拉起來,然後對餐桌上的高楓說道:“姐,我們很趕時間,以後再說吧!”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拉着我向外面跑去。
當我和高澤趕到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時候,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微笑着歡迎我們,按照高澤的話說,那個男人是諮詢公司的樑經理,專門負責爲我和高澤辦理結婚手續。三個人寒暄了幾句就一起走進了婚姻登記處。在諾大的辦證大廳裡,人頭涌動,熱鬧非凡,滿眼盡是甜蜜親暱的準新人們,喜慶幸福的氣氛遍佈每一個角落。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我驚訝不已,拍完了結婚合照,樑經理把我和高澤帶到一個獨立的辦證室,接待我們的是一位穿着紅色外套的中年女士,我瞄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證,原來她是負責辦理涉外婚姻的黎主任。
黎主任從樑經理的手裡接過一個脹鼓鼓的文件袋,打開了,裡面裝滿證件和文件,其中一部分是英文的,估計那是高澤的材料,我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竟意外地發現其中一份是我家的戶口本複印件!
我連忙問高澤這是怎麼一回事,高澤笑着回答:“這份複印件是我以前替你爸爸辦旅行護照時多出來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我不知底細,我信以爲真,“哦”了一聲就沒再問什麼了,我把注意力轉移到牆壁上的宣傳海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黎主任請我和高澤並排坐在辦證桌前,然後擺出好幾份文件讓我們簽字。
我拿起了墨水筆,粗略地翻了翻那些文件的內容,其中一疊是婚前財產清單,分別羅列了我和高澤的個人財產,關於高澤的部分很多,足足有七八十頁紙那麼厚,紙上密密麻麻的印着股權、債券、不動產、汽車、銀行存款等等,令人眼花繚亂。而我的部分只有七八行,連一頁紙都湊不夠,相比之下顯得我有點窮酸。在這種情況下,我難免感到自卑,好像腰桿也挺不直了,在高澤的面前,我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灰姑娘!
看着這份充滿諷刺意味的婚前財產清單,我不知爲何感到頭皮發麻,一股無來由的火氣直衝上腦門,胸腔裡彷彿有幾百只野馬在瘋狂奔騰,猛烈衝撞,我臉頰一陣陣發熱,燒到耳根、脖子、後背,那種屈辱的感覺就好比紀錄片裡那些脖子上掛着牛鬼蛇神的牌子,被迫遊街示衆的知識分子。
高澤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溫柔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解釋道:“小諾,你千萬別誤會,做財產公證只是例行手續,因爲我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所以……”當高澤說話的時候,樑經理及時地遞給我一個厚厚的塑料文件袋,打開之後看見幾本房產證,還有一些存摺和存款證明,據樑經理介紹,這幾間別墅和存款都是高澤送給我的聘禮。
聽樑經理的語氣,似乎我應該在收到這麼昂貴,這麼豐厚的聘禮後,撲通一聲跪在高澤的腳下,然後向他大呼三聲謝主隆恩纔對!
我的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想也沒想,一手撥開那些“聘禮”,然後昂起臉,傲氣地說道:“高澤,我又不是窮家女孩,我纔不要你的聘禮!”停頓了一下,我負氣地說道:“這麼麻煩,我不跟你結婚了!”
高澤急了,衝樑經理狠狠地瞪了一眼,樑經理連忙彎着腰,向我賠禮道:“程小姐,可能是我的表達方式讓你產生誤會,因爲高澤先生即將成爲兩間集團的董事長,按照規定,他必須這樣做……”
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拿起手提包要走人,這時,剛纔一直保持沉默的黎主任終於發話了,她用長輩似的語氣教訓我:“程小姐,我能夠體會你的自尊心,但是千萬不要被自尊心矇蔽了你的眼睛,否則你可能會錯失一段美滿的姻緣!”
高澤也扯着我的衣袖,對我說道:“小諾,你別動不動就自尊心爆炸,我也是按照公司規定來執行的,要不然,”說着,他突然狠狠地咬一咬牙,然後說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做財產公證,那我聽你的,大不了我以後不當什麼破董事長!”
黎主任又苦口婆心地幫腔:“程小姐,你看你的未婚夫對你多好啊,你應該站在他的立場,想一想他的難處……”
我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靜下心來仔細一想,意識到自己激動得過火了,於是吐了吐舌頭,道歉道:“黎主任,我剛纔以爲他在挖苦我,所以我才火燒眼的!”
黎主任撲哧一笑,說道:“這一點我能理解,很多中國人對於財產公證都抱着負面的看法,尤其是女孩子,不是以爲另一半要跟自己劃清界線,就是認爲對方在侮辱自己的誠意。”
我狠狠地點了點頭,黎主任笑了笑,向我解釋了一番,我聽懂一點,聽不懂一點,卻裝着完全明白的樣子
當黎主任介紹完畢,我習慣性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財產清單,猛然想起我的名下原來還有一套韓晨(顧晨楓)以前送給我的房子,想起了往事,一種懺悔和愧疚的情緒席捲至全身,我又猶豫了,拿着墨水筆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