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0年,聯合政府派出的第一批考察隊帶回來了‘外界’的消息。”
在酒保說“犯罪者們在這很快就沒有市場了”的言論之後,吧檯另一端的男人卻忽然間介入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明明相隔接近十米,他卻依舊聽見了酒保所說的話,這足以見得男人聽力驚人。
“消息證明了戰後‘外界’的倖存者聚集在一起建立了聚落,並且在各個地區已經形成了初具規模的小國,與此同時,考察隊從不同地區帶回了大量聯合政府稀缺的資源,這個消息傳開後迅速引發了全民淘金的熱潮,瘋狂地涌向邊境城市的人羣被冠以了淘金者的稱號。”
“這位客人,如果我之前的言論冒犯到了你,請讓我表達歉意。”
伊萬說道。
剛纔他表達的只是個人看法,他知道自己的看法容易引發爭議,所以才壓低了聲音,卻沒想到還是被其他人聽見了。
所幸這個男人是個生面孔,不像是那個四大犯罪集團的幹部。
“你的話只是碰巧勾起了我的一些記憶。”
男人擺了擺手,拒絕了伊萬遞來的烈酒,他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從某種程度上,聯合政府鼓勵了淘金熱,並且以‘冒險家’爲名給予了淘金者們合法的身份,而其中對後來影響最深的一項法律爲,從外界的帶回的物資,不問出處,只要運送至境內便以合法物品論處,這一條法律在極大地上推動了去‘外界’的熱潮,但同時也將邊境城市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這條法律所透露出的暗含的信息是,即使在“外界”通過燒殺搶掠得到的物資,只要能運輸會聯合政府境內,便是合法的。
“其中一些淘金者把目光放在了缺乏自保能力的村落,另一些人則乾脆佔據了運輸要道,以逸待勞直接從其他淘金者手上掠奪物資,直到2155年,聯合政府才修改了這項法律,並且將其中一部分冒險家定義爲了非法的犯罪分子,予以通緝,柴可就是享受到了時代便利的人之一,從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說,這座城市,犯罪者和你們有着通常久的歷史,那五年所醞釀的陰影,已經如同人體的血管般遍佈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僅憑執法者的力量可不足以把時代留下的烙印清洗乾淨。”
說話間,男人的視線越過了酒保,落在了宋嵐身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一番話從一開始就是對宋嵐說的。
伊萬不由地緊張起來,最讓他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這個男人剛纔所說的言論,對於執法者來說無異於挑釁。
雖然執法者在『流浪者』之間很受歡迎,但是自從新任主管就職之後,執法者和犯罪者之間的關係就變得來越來劍拔弩張了。
伊萬現在非常擔心宋嵐直接拍案而起,一玻璃杯子扣在男人腦門上。
宋嵐看起來很年輕,正是氣盛的年紀。
“長知識了。”
然而讓伊萬大跌眼鏡的是,宋嵐憋了良久,就說出了這麼句話來,臉上也絲毫敲不出生氣的樣子。
事實上對於宋嵐來說,剛纔那一番話就當是聽故事了。
剛到這裡的時候,他也試着蒐集過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歷史,雖然他直到現在也無法確定這裡和他所熟悉的2020年究竟是否屬於同一個時空,但是在這個世界的2030年曾爆發過一場波及了整個世界範圍的戰爭。
戰爭持續了近一百年之久,
對於絕大多數區域所造成的破壞已經到了核彈洗地表的程度,在戰爭的末尾,倖存者的領導者們簽訂了停戰條約,將所剩無幾的資源和生產資料匯聚在了一起,最終形成了聯合政府的雛形。
而在聯合政府邊境線之外的區域,統稱爲“外界”,如果沒有淘金熱的出現,很多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和“外界”產生聯繫,並且直到現在,絕大多數人眼中的“外界”依舊是被核平後的廢墟。
至於男人所提到的考察隊,宋嵐之前也的確在網上查到過相關的記錄。
可是讓他覺得頗爲離奇的是,現在並不是中世紀的大航海時代,而是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2166年,在這種情況下,網上愣是搜不到“外界”國家或者聚落的圖片,因此也有不少人對這一消息的可靠性提出了質疑,認爲這些都是聯合政府編造出的謊言。
在這個問題上,宋嵐一直都屬於騎牆的吃瓜羣衆,對於“外界”到底有沒有國家存在他也心裡也一直都是打問號的。
男人見宋嵐一副心境祥和的樣子,反而皺起了眉頭,最終也只是冷哼一聲,不再和兩人搭話了。
大約兩三分鐘後,一個頂着明顯黑眼圈的女性從不遠處的隔間走了出來,她的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夾,徑直走向他們搭話的男人。
“隊長,文件到手了。”
隊長?
宋嵐也發揮出了自己不亞於對方的聽力,儘管女性說話聲音比之前的伊萬還輕,但還是被他給聽見了。
他本以爲這個男人是某個犯罪集團的成員,天生和執法者不對付,可是犯罪者之間應該很少用“隊長”這種方式來稱呼他人吧?
男人接過文件,點了點頭。
離開前,他還別有深意地瞧了宋嵐一眼,宋嵐則盯着自己的酒杯,沒有搭理他。
開玩笑,作爲一個和平主義者,避免在酒吧發生械鬥的其中一個準則就是沒事別老瞅別人。
“呼,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見兩人離去,倒是伊萬長舒了一口氣,他滿臉歉意,“抱歉啊,因爲我的一些言論害得你被捲入了不必要的麻煩,爲表歉意,我請你一杯真正的好東西。”
說着,伊萬擰開了一個相當可疑的瓶子。
瓶子裡的液體清澈透明,但是有了前車之鑑,宋嵐確信這裡面裝着的肯定不是水。
伊萬猶如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拿到了過來,當面倒上了滿滿一杯。
這時宋嵐纔看清瓶子上的字。
這玩意的確是水。
只不過是生命之水。
不需要湊過去都能聞見刺鼻的氣味。
此時此刻,宋嵐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伊萬同志,
你他孃的真的是來道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