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當夜。
由於衛恕意等人知道衛淵要與代州過來的袍澤弟兄們吃酒。
所以並未前來。
而過年諸事,無論達官貴人或是販夫走卒,無外乎吃喝玩樂四字,便不再贅述。
大年初三,皇帝於宮中設宴,邀請在京百官與他們的家眷。
盛家也在其列。
光是這場大宴,少說也要個十幾萬乃至二十萬兩銀子左右,是每年朝廷的固定開支。
三品以上大臣與各國使節幾乎都在大慶殿。
而他們的家眷,則在大慶殿左側昇平樓裡。
五品到四品官吏,包括林兆遠一衆在軍中擔當要職的武將,是於大慶殿右側的集英殿當中就宴,由幾個受寵的藩王陪着。
至於其餘官吏乃至家眷,只能在殿外吃流水席了。
不過好在,煙火爆竹、戲團表演等一些熱鬧事都在殿外。
有些時候,皇后都會親自帶着人來到殿外吃流水席,只爲觀看錶演。
而且,各閣樓、亭子、走廊裡,還有極爲好看的花燈,不少地方都有奏樂等。
相較於殿內,除了些舞女吹拉彈唱之外,便沒什麼了。
到了夜半時分,殿外還有大型演奏會,這時,皇帝會帶着百官去觀閱。
衛淵是第一次參加朝廷的年宴,與張輔、顧偃開等人一同進了大慶殿裡。
與此同時,張桂芬一直守在宮城外,左瞧又瞧似在等人。
恰巧這時榮飛燕過來,問道:
“張姐姐爲何還不進去?”
張桂芬道:“你先去,我在等明蘭。”
榮飛燕點了點頭,“要不,我陪姐姐一起等?”
張桂芬搖頭。
榮飛燕又道:“那姐姐快些來,宮裡請的歌舞戲團這會兒已經到了,我打算點一首飛燕舞,姐姐快來看。”
宮裡有歌舞戲團,但爲了熱鬧些,還專門請了民間比較著名的戲團前來。
哪些個達官貴人們想要點曲,需要自掏腰包。
此前皇帝本想爲大臣們買單,可是當時有個大臣說,也讓臣子們討個彩頭,於是顯貴點戲的環節就成了朝廷年宴的傳統。
張桂芬頷首道:“幫我點個花木蘭替父從軍,明兒個讓人把錢你送過去。”
點首歌舞的價格,大概是在上千兩白銀左右。
可見,朝廷顯貴們的奢侈生活,普通人是真的無法理解。
畢竟,一千兩白銀,足夠普通人家幾代人吃喝不愁了。
榮飛燕掩嘴一笑,“知道了,每年張姐姐都要點這個。”
說罷,榮飛燕就進了宮去。
沒過一會兒,張桂芬終於瞧見了盛家的車隊。
盛竑也是第一次參加朝廷的年宴,顯得特別重視,將家中小輩人都帶了過來。
就連盛老太太都被他請動了。
要不然,光是憑藉他的身份,參與年宴這種場合,實在是有些低微。
王若弗是盛家大娘子,理當要來。
衛恕意有誥命之身,自然也要來。
張桂芬見明蘭下了馬車,連忙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說道:
“就等你了,快走。”
明蘭問道:“去哪啊舅媽?”
張桂芬道:“元日那天進宮給皇后娘娘拜年,我求娘娘準備了好多花火,娘娘說就等我去放呢。”
也就是煙花。
明蘭先是一激動,而後看了看身側的如蘭與墨蘭。
張桂芬招手道:“同去同去。”
二蘭心中一喜。
大周女子,沒有人不愛看花火。
盛竑道:“好生跟着你們舅媽,多注意,多留神,少說話。”
三蘭連連點頭,就跟着張桂芬進宮去了。
盛竑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車輦,拱手道;
“想必忠勤伯一家這時已經進宮了,娘,我看咱們也別等華蘭她們了,先進去吧。”
老太太緩緩下了車輦,望着偌大宮城,悵然道:“算起來,有二三十年不曾進宮了。”
——
大慶殿裡。
衛淵坐在左側第四座。
前三座分別是英國公、韓國公與寧遠侯。
原本衛淵是想坐在較爲靠後的位置,畢竟輔國公和安國公這兩位前輩,也算德高望重。
哪料,人家帶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無奈,衛淵只得坐在第四座,而與右側文臣相視的座位上,正坐着包孝肅。
他這麼年輕,就與包孝肅相對而坐,怎麼看都有種捧殺的意思。
但是除了他之外,別家勳貴,也不敢坐在武勳第四把交椅上。
包孝肅看了一眼衛淵,朝着他舉杯一笑。
衛淵連忙端起酒杯,隨後一飲而盡。
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三品以上官員還有勳貴,基本都來齊了。
除此外,還有各國使節,遼、夏二國也派遣了使者。
不過都是一些小人物,不值一提。
很快,就有宮女整齊劃一的走來,她們的手上,正端着一道菜品,名爲‘蟹釀橙’。
此菜品需將橙子切頂,挖去橙內瓤肉,塞進蟹黃、蟹肉,加點酒或醋調味,再用原切下的頂蓋合,放在籠中蒸熟。
算是大周顯貴世家們設宴時常吃的一道名菜。
這時,有一些官員悄悄議論道:
“往年第一道菜都是些蜜餞果子開開胃,怎麼今年第一道菜就上蟹釀橙了?”
“你還不知?官家最近這段時間不能吃太甜膩之物,蟹黃橙味道適中。”
“.”
與往年一樣,大慶殿內的宴席,每個人的桌前總計擺放三十六道菜。
那桌子比較寬長,足以放下菜餚酒水。
菜上齊之後,趙禎纔在一名宮女的攙扶下來到此間,隨後坐在了衆人身前的龍椅上。
官吏與各國使節當即起身施禮。
趙禎擺手道:“年宴,就別在乎這些俗禮了,都坐下吧。”
緊接着,還是與往常一樣,有韓章先起身敬酒,讚揚趙禎這一年的辛勤理政,致使國泰民安。
然後就是張輔。
待中樞大臣們敬完酒以後,其餘臣子,三五一羣敬酒即可。
忙完這個環節,就有舞女前來獻藝。
跳的也都是一些宮廷舞蹈,雖然好看,但是遠沒有光雲臺的舞姬們大膽。
此刻,每位臣子身後,都站着一名宮女,倘若哪個人杯子裡沒酒了,或是遇到一些問題,基本都是這些宮女服侍着。
當然,肯定是沒有人敢佔這些宮女們的便宜。這是在大慶殿中的臣子,纔有的待遇。
像是其餘幾座宮殿裡的人就沒有了。
歌姬舞女獻藝期間,衆大臣若是想要喝酒,只能跟旁邊的人碰杯或是用眼神交流。
除了些竊竊私語之音,沒人敢大聲說話。
待獻藝結束,就到了各國使節表演的時刻了。
爲了慶賀大周新年佳節,每到這年宴時,各國使節也會準備一些小節目來助興。
今年西夏與遼國準備的是一出他們那裡纔有的民族舞。
一時間,整座大殿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就連趙禎的臉上也浮現出笑意。
不少臣子一瞧,便也就更加隨意起來。
由於徐長志並無爵位,只能坐在衛淵身後第二排四座。
他有護軍這個官職在,是從三品,所以可以來大慶殿赴宴。
徐長志瞧着正在獻舞的高鼻樑、大眼睛西夏美女,打趣似的向衛淵開口道:
“衛兄,衛兄。”
衛淵身子稍稍靠後,“怎麼了?”
徐長志身子前傾,笑道:“有機會,咱們可一定得將西夏收復。”
衛淵秒懂他在說什麼,笑了笑,沒有再回應。
不久。
輪到倭使獻藝。
主使平忠盛向趙禎作揖道:
“上國皇帝陛下,此次前來貴國,我帶了一位我國著名武士,他想要爲陛下您表演一段劍舞。”
雙方雖然語言不通,但鴻臚寺這邊有專門學過倭語的翻譯,倒是不影響交流。
趙禎瞅了一眼站在平忠盛身後的武士,瞧其一臉傲慢,便是逐漸收斂臉上的笑意,點了點頭。
平忠盛深深作揖,隨後,就讓那所謂的著名武士開始表演劍法。
這個時候的倭國武士,還沒有完全都使用刀,也有很多人用劍。
比如著名的草薙剣等等。
但是他們的劍並不是漢劍,而是根據漢劍,他們自以爲做出改良的劍器。
比漢劍要寬,要大。
在那武士舞劍之時,有意無意間,劍鋒還從不少文臣眼前劃過,若非能擔任三品官的那些文臣們,都是經過風浪的。
要不然,就方纔劍過眼前那一刻,就要被嚇尿了。
料是如此,不少臣子仍是心有餘悸,臉色愈發沉重。
挑釁,這他娘是赤裸裸的挑釁!
區區倭國,怎麼敢的啊!
其實,就連平忠盛也是眉頭深皺。
他帶來這武士,是想給自己撐面子的,不是來找麻煩的。
平氏想要徹底掌控倭國,還需周國的助力啊!
這時,徐長志身子再次前傾,向衛淵說道:
“來之前我調查過這平忠盛。”
“他們平氏不少人都在倭國擔任機要之職,似是一副要將倭國皇帝架空的意思。”
衛淵點了點頭。
如果按照前世歷史上的時間線來說,再過幾年,這平氏,就能掌控整個倭國。
忽的,衛淵注意到,趙禎正在看向自己。
同時,還瞧了一眼那倭國武士。
衛淵授意,當即就要起身。
徐長志心思通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是瞭解趙禎的念頭,道:
“要不我去吧,以你如今地位,去了跌份。”
衛淵搖頭道:“陛下讓我去,是想求個心安,至於跌不跌份,倒是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他只是想揍眼前這個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武士。
說罷,他緩緩起身,看向那倭國武士,
“既然是劍舞,總要有人相伴比試纔好,就讓本將軍來試試你身手。”
那武士愣了愣,看向倭國帶來的漢語翻譯。
那人將衛淵原話原原本本的翻譯出來。
武士道:“你用什麼兵刃。”
鴻臚寺那邊給出翻譯。
趙禎吩咐朱總管將御劍拿來。
衛淵拱手道:“陛下,臣拳腳功夫尚可,就讓臣以拳腳應之。”
揍人最爽的就是拳拳到肉了,用兵刃?那多沒快感啊!
趙禎真的很信任他,笑了笑,道:
“朕今夜有幸再次見到衛卿出手,甚慰。”
“衛卿,切記,小心失手。”
衛淵拱手。
那倭國武士見衛淵不用刀劍兵刃,頓時覺得他是在瞧不起自己,咬牙切齒的罵了句,
“八嘎!”
此話一出,武將這邊還沒說什麼,不少酒意上頭的三品文官大吏陸續起身,
“放什麼屁呢?”
“放他孃的狗屁!”
“咦,包大人,不可粗言俗語,衛將軍,揍他,狠狠揍他!”
“對,揍他!”
“.”
他們雖然不懂倭語,可看那倭國武士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詞。
衛淵很生氣。
他尋思着,也沒說什麼啊,這野猴子怎麼張口就蹦出來個屁?
當我不知道八嘎什麼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
武士已經揮劍刺向衛淵。
後者深呼吸一口氣,側身躲開,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手扣住那武士的腦袋,狠狠的砸在了大殿的地面之上。
那地面都是用金磚鋪就,不是真的黃金,而是一種質量極好的方磚,敲之如擊黃金,故曰金磚。
然而,那堅硬無比的金磚,硬是讓那武士的腦袋給砸出坑窪來。
平忠盛見狀,連忙起身。
這時,包孝肅、富彥國等一衆文臣看到衛淵已佔上風,立時起身,擋在平忠盛身前,大聲道:
“吃酒,來吃酒,怎麼,不給面子?”
“老夫幹了這一壺,倭使要是不能飲就隨意。”
“老朽也幹了,老朽那孫兒都能飲壺,倭使不能飲?”
“.”
與此同時,只聽‘砰、砰、砰’的聲音每次響起,衛淵那砂鍋般大的拳頭,就會狠狠落在那武士的腦袋上。
腦漿子都給砸出來了。
顯然是死的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