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名禁軍士卒開路,威風凜凜。
十餘名各軍年輕將領擡轎,令人羨慕不已。
今日,整座汴京城內,無論是王公大臣亦或販夫走卒,都在關注着衛淵與張桂芬的這場婚事。
在離開張府前往忠勇伯府時,不少百姓都是見到了那些讓人膽寒的禁軍將士以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接親隊伍。
衛淵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耳旁聽着四周百姓的歡呼聲,時不時朝着他們一一抱拳。
同時,接親隊伍裡,也會有人當街撒一些錢幣或是喜果,圖個吉利。
從張府到忠勇伯府,其實距離並不算遠,即使是走路,至多也就一刻鐘左右。
但今日畢竟是兩家大喜之日,勢必要讓京城裡多數人家知道,所以特意繞了幾條街道,返回伯府。
就在這時,路邊一間剛開沒多久的茶鋪裡,不少客人聽到外面的歡呼聲,都是站在鋪子門外觀看,進而議論紛紛,
“那些帶甲之士是禁軍嗎?好大的陣仗啊!”
“你還不知?今日乃是忠勇伯成婚,官家特許,禁軍開道,以彰顯浩蕩隆恩!”
“忠勇伯衛淵?怪不得呢。”
“.”
聽到他們的言談,就連茶鋪掌櫃的都好奇起來。
與從杭州一道而來的好友,也擠到門外去看,耳旁頓時傳來那好友的聲音,
“身爲女子,若是在出嫁那天,有這般風光,縱然是死,也心甘情願了。”
聞言,茶鋪掌櫃的掩嘴一笑道:“好了,快去幹活吧。”
“人家可是忠勇伯,舉世無雙的大英雄,像這等人物成婚,自是要與衆不同。”
說罷,她又看了一眼那見不到盡頭的接親隊伍。
但凡身爲女子,誰不會羨慕呢?
等接親隊伍返回伯府時。
瞬間,不少賓客都迎了出去,人人洋溢着喜悅之情,
“來了來了,新婦來了!”
“嗯?竟是徐護軍他們在親自擡轎?”
“真的是他們?他們可都是軍中炙手可熱的俊傑,竟然在擡婚轎?”
“十八擡大轎,十八位堪稱無雙的年輕將軍擡轎.這.真是聞所未聞!”
“.”
議論時,衆人也都迎了上去。
陳大牛等人將花轎擡到府門外。
衛淵翻身下馬。
這一刻,整座伯府內外,又響起了爆竹聲音。
衛恕意瞧着花轎已經落地,連忙使喚幾名女僕去撒花瓣。
隨後,又將明蘭喚來,“快去迎你舅媽出轎。”
按理說,這一環節,需要安排一位年幼的女子去迎新娘出轎。
但是張桂芬來之前就說,想讓明蘭將她迎出轎。
雖然沒有這樣的規矩,但成婚之事,若都按照規矩來行事,不免無趣些。
張桂芬雖然是明蘭的舅媽,可二人的關係更像是至交好友,由好友迎出轎,也是想着可以分些喜氣給明蘭。
明蘭自是不會拒絕她的請求,於是聽到自家孃親所言後,就連忙來到花轎前,掀開車簾,拉了拉張桂芬衣袖三下,道:
“新婦出轎了。”
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幕。
然而,張桂芬卻是不爲所動。
明蘭微微皺眉道:“該出轎了。”
手拿紗扇遮擋面容的張桂芬笑道:“叫舅媽。”
明蘭就知道,她沒安好心.頓了頓,明蘭特意清了清嗓子,大聲道:
“舅媽,甥女迎您出轎。”
此話一出,所有賓客都大笑不止。
張桂芬瞬間臉頰羞紅,她沒想到,明蘭竟是敢那麼大聲。
待她將要出轎時,跟過來的秦蒹葭等人連忙走上前去,站在左右兩側,送她進府。
新娘出現的那一刻,衆人都是歡呼起來,
“好!”
“好俊的新婦!”
“.”
張桂芬低頭不語。
衛淵來到她的跟前,將花球一端牽在她的手裡。
二人一同進府,跨馬鞍,步紅氈,一同前往正堂。
衛淵父母早去,他原本是要省略拜父母這個環節。
但是張桂芬卻說,可以拜父母靈位。
衛淵覺得,大喜之日,請二老靈位來此似乎不妥。
張桂芬又說,大喜之日,不請二老在天之靈來見證,纔是真的不妥。
於是,衛淵就將父母靈位請到正堂裡。
拜衛淵父母期間,張桂芬神情肅穆,言辭誠懇,
“兒媳衛張氏,拜見父親,母親,望父母在天之靈有知,今後兒媳必與夫君攜手共進,不離不棄,若有違此誓,人神共誅。”
此話一出,圍觀者都是一愣,旋即都朝着張桂芬豎起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將門之女!”
“衛淵娶了一個賢妻!”
“.”
衛淵看了一眼身旁的張桂芬,輕聲道:“桂芬妹妹,得你如此,夫復何求。”
不遠處,靜靜看着這一幕的衛恕意與衛如意都是目含秋波。
最讓她們掛念的小弟,今日終於要成家了。
還娶了一位好媳婦。
方纔,張桂芬說話時,並不是用公公、婆婆這些詞彙代替。
而是‘父親’、‘母親’。
可見,張桂芬心思之誠。
就在三跪,九叩首,六升拜這些環節結束後,負責贊禮之人,衛氏族老衛遊本要喊出那句‘禮畢、退班,送入洞房’時。
忽的,正堂外響起一道急切的聲音,
“且慢,衛師且慢!”
聞聲,衆人不由得皺起眉頭看去。
難道,張衛兩家聯姻這麼大的事情上,也有人敢來攪局。
衛淵將張桂芬攙扶起來。
除了跪拜時,後者一直都用紗扇遮臉。
衛淵也看向聲音來處,乃是太子趙曦所言。
緊接着,正堂外就有太監朗聲道:
“太子駕到!”
太子來了?
聞聲,衆人都是臉色一驚。
待太子來到此間,衆人紛紛下跪,
“參見太子殿下!”
衛淵與張桂芬本也要跪下,結果趙曦卻連忙道:
“衛師今日乃是新郎官,新郎與新婦不必向本宮施禮了。”
頓了頓,他笑道:“衛師乃是本宮的老師,老師成婚,本宮這個做學生的,焉能不來恭賀?”
“但是本宮又不知送些什麼物甚,只好向父皇求了個恩典。”
“本宮求了父皇許久,總算是能趕在大禮結束時,將這恩典送來了。”
恩典?
衛淵誠惶誠恐,“太子殿下言重,您能來,就已是臣的福分,臣豈敢奢求.”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曦打斷,“求都求來了,若是衛師您不要,豈不是辜負了學生的一片苦心?”
旁觀者聽到這裡時,都是忍不住陸續驚歎道:
“太子對衛將軍還真是好!”
“是啊,令人羨慕!”
“要是等將來太子登基,這位衛將軍不得了啊!”“慎言!”
“.”
如此近的距離,太子也是聽到了一些人的聲音。
對於那些人如何想,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衛淵會怎麼想。
“朱總管,可以宣旨了。”
趙曦說了一聲。
朱總管作揖道:“諾。”
隨後,他緩緩展開聖旨。
見狀,衆人再次跪拜。
衛淵與張桂芬也是如此。
可將要下跪時,又聽到太子所言,
“衛師,新郎新婦不必下跪接旨,這也是我向父皇求來的恩典。”
衛淵感激,於是以作揖姿態接旨。
旨意內容很清晰。
大概就是,衛淵爵位升了一級,已經不再是忠勇伯,而是忠勇侯,未賜丹書鐵券,意味着,並不是世襲罔替。
而且,衛淵的這個侯爵,真要是論起來,要比寧遠侯低半頭。
說白了,只授終身,而且並非是以地域封侯。
畢竟大周沒有忠勇這個地域,卻有‘寧遠’。
但不管怎麼說,好歹是侯爵了。
從伯爵邁向侯爵,若無軍功,是壓根不可能的事情。
衛淵從伯爵到侯爵,才用了多少時間?
除了他被封侯爵之外,張桂芬也被封了誥命,二品雁門郡夫人。
歷朝歷代,賞賜誥命夫人,很少有用邊城爲名。
如今,賞賜張桂芬雁門郡夫人,可能有趙禎自己的深意在。
初步猜測,一是想讓衛淵莫忘初衷,二是特意用此彰顯張桂芬將門虎女之稱。
更重要的,也可能是讓衛淵與張桂芬將來開枝散葉後,也莫要忘記皇族賦予衛氏一族的使命——永保邊境安寧,不使胡虜跨過長城。
宣讀完聖旨之後,趙曦笑呵呵說道:“你們都快起來吧。”
“衛師,恭賀你新婚大喜,但本宮不能多留,待過幾日,本宮來衛師家裡討杯酒喝。”
衛淵拱手道:“謝殿下。”
送完太子,張桂芬被人攙扶着去了他們二人的新房。
至於衛淵,依舊要應付家裡的這些賓客。
爲了防止張桂芬獨自待在屋裡無聊,特意叮囑明蘭,
“待會兒用完飯菜,就去陪陪你舅媽。”
“等過幾日,咱們一家人再去樊樓好好聚聚。”
明蘭點了點頭,“舅舅去忙就好,舅媽那邊自有我照料着。”
衛淵放下心來,遂與衆賓客吃酒。
明蘭只簡單吃了些,就前往衛淵的新房裡。
這時,張桂芬已然依偎在牀榻上迷瞪起來了。
由於她帶來的那些婢女們與明蘭都頗爲相熟,所以在明蘭前來,又見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索性都全當沒有看見。
明蘭悄悄來到張桂芬身前,輕輕拍了拍她,
“舅媽.”
聞言,張桂芬緩緩睜開雙眼。
明蘭本想着要嚇嚇她,結果看到她這般勞累,屬實有些於心不忍了,
“昨夜裡沒有睡好?怎麼那麼犯困?”
張桂芬道:“等你遇到心儀男子,成婚的時候,就能理解我了。”
明蘭看着她頭上戴着的,皇后專門賞賜的鳳冠,皺眉道:
“這鳳冠這般華麗,想必頗重,要不舅媽暫且拿下?”
張桂芬搖頭道:“這鳳冠要等你舅舅親自取下才行。”
明蘭握着張桂芬的手,道:“舅媽辛苦了。”
後者笑道:“爲了這一日,準備那麼久,辛苦是自然的。”
“伱舅舅還在飲酒吧?你偷偷去告訴他一聲,別讓他吃多了酒,免得夜裡頭疼。”
明蘭莞爾一笑,“舅媽是擔心我舅舅吃多了酒,只知道自個兒呼呼大睡,不理你了吧?”
張桂芬哪裡聽不出,明蘭這是在打趣她?
當即捏了一下她的鼻樑,道:
“你這小妮子,沒大沒小,如今我與你舅舅成了婚,便是你正兒八經的舅媽,你連你舅媽都敢取笑,我要告訴你舅舅。”
明蘭笑得很開心。
能親眼見到自己的舅舅與舅媽幸福,她這個做外甥女的,也極爲高興。
“沒想到,舅媽剛成親,就已經是誥命了。”
“我娘也是.不知以後我有沒有機會,也弄個誥命。”
頓了頓,明蘭坐在張桂芬身旁,雙手托腮,喃喃起來。
聞言,張桂芬笑道:
“若是你將來郎君不爲你討個誥命,那舅媽就爲你討。”
“我張桂芬的外甥女,成親之後,豈能連個誥命都沒有?”
事實上,許多高門貴女,在成親後,不少人都會有個誥命身份。
但是像張桂芬這樣,直接就是二品誥命的,可謂屈指可數。
這是特賞,並不是隨夫家品階晉升再賞。
足可見皇恩之重。
衛恕意姐妹二人在招待後院的女客。
至於前院那些男客,則就交給了衛淵。
來得大都是勳貴子弟,自幼便嗜酒,各個都是酒量驚人。
若非有徐長志在,只怕衛淵根本就撐不到傍晚。
“衛將軍,哦不,衛侯爺,您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是啊,不僅抱得美人歸,還被官家賞了侯爵,這份殊榮,實屬罕見啊!”
“衛侯爺,你今日要多吃些酒纔是!”
“.”
無論衛淵在何處,只要還在衆人的視線裡。
往那一停,便會有人來敬酒。
若不是徐長志以豁出性命的方式擋酒,只怕衛淵如今要讓人攙扶着了。
別說什麼酒量驚人。
一個人即使再能喝,也架不住幾十人上百人的勸酒。
衛府這場喜宴,全京城所有的勳貴都來了。
這份號召力,在這天子腳下,可謂屈指可數。
待徐長志擋酒期間,衛淵將盛長柏與長楓這哥倆喚來,問道:
“你們可吃飽了?”
二人同時點頭道:“飽了。”
飽了就好
衛淵笑道:“你們哪也別去,就跟在我旁邊。”
盛長柏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頓時大感不妙,但爲時已晚。
至於盛竑還有衛淵二姐的丈夫,都被衛淵安排着去陪包大人他們。
盛竑是個會做官的,二姊兄又老實,而且又是自個兒家人,將他們與王安石等人安排在一起,恰如其分。
畢竟,今日來的文官就他們幾個,若是幾人圍坐一桌,不免顯得冷清。
接下來的事情,正如盛長柏所猜想那般,只要有人給衛淵敬酒,衛淵都會來上一句,
“我這兩個外甥酒量不錯,今夜還有正事,就讓他們給我代勞吧,抱歉,實在抱歉。”
一來二去,他們二人直接被人擡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