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打扮完畢,廖絨玉吩咐人準備了軟轎,預備前往鳳翎殿請安。
就在她要邁出房門那個瞬間,煢瑟臉色蒼白的走上前來,徑直跪在了廖絨玉面前。“娘娘,家裡出事了。您恐怕是不能去鳳翎殿請安,要改去擎宣殿告狀了。”
“胡說。”廖絨玉收拾了臉色,語氣凝重道:“本宮纔不要聽那個賤人擺佈。就算她曾經是太后調教的人,大不了在宮裡對我不利,哪裡有膽子把手伸向宮外。父親即便再糊塗,難道不知道保全一家老小的安康嗎?用得着我在宮裡費心。別再說了,去鳳翎殿。”
她是不願意聽蒼憐擺佈的,從頭到尾,她都不覺得蒼憐會有當皇后的前程。即便有,她也是寧肯死,也不向那樣卑微的賤人低頭屈膝,所以,她是要冒險一回。
煢瑟見她執意不改,才壓低嗓音道:“小少爺失蹤了,就在昨晚。”
“什麼?”廖絨玉擡起的腿倏然放下,整個身子僵硬起來。“哪位小少爺失蹤了?”
“還能有哪位?”煢瑟含着淚,語氣裡透着擔憂:“自然是與你一母同胞嫡親弟弟,年初才得的嫡子。也不過就幾個月大。闔府上下都急壞了。”
“那麼小的孩子,那麼多人看顧,怎麼可能在府裡丟失?”廖絨玉咬着牙:“難道整個府裡的人都是蠢貨嗎?竟然連個孩子也看不住。”
“娘娘。”煢瑟哽咽的說:“您是還不瞭解貴妃的手段嗎?整個錦來殿不也是有宮人和戍衛看守,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仍然能來去自如,不被人察覺,何況是區區廖府。府上的家丁又怎麼能跟宮裡的戍衛相較。說是歹人還留下了幾行字,叫咱們辦該辦的事情,自可以保全平安。娘娘,天剛矇矇亮,老爺就親自領着人進宮,想把消息傳來,美其名曰是來探望您和靈慧公主的。可是半道上不知道遇到什麼事情了,又折返回去。娘娘,您怕是隻能去擎宣殿了……”
廖絨玉咬着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拿捏。若這次服軟,處理不好沒命的就是我了。煢瑟,你說是侄子的命要緊,亦或者是咱們自己?”
煢瑟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吧,人總是自私的。”廖絨玉幽幽一笑:“父親給我取名絨玉,並非是柔軟細膩的美玉,而是要我時刻記得家族榮譽。可是我憑什麼要爲了別人委屈自己?向皇上告狀不難,可貴妃若是不能一舉將皇后拔除,她身負恩寵,頂多是關個禁足,不久又被放出來。可我和你,恐怕就是冷宮安置以及亂棍打死了。”
最後幾個字,驚得煢瑟身子發軟,恐怕支撐不住自己。“那咱們該怎麼辦?若是……小少爺有事,老爺和夫人一定不會原諒你。到時候您若再宮裡有什麼事情,他們也不會伸出援手,咱們一樣會前程艱難。小姐,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全其美……”廖絨玉喃喃的說出這四個字,忽然脣角微微上揚:“是啊,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對了,廖府的人被人從府裡帶走,就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嗎?還有那封信,總得讓他們留下憑證纔好。萬萬不可輕易就毀了去。”
“這些事,想來老爺心裡也有數的。”煢瑟有些不安的說:“可是咱們眼前這一關該怎麼過?”
“去擎宣殿吧。”廖絨玉含着恨,終於邁出了門檻,上了軟轎。
這個時辰,正是皇帝上朝的時候。偏巧今日又是外臣入朝,與皇上一同議政的大日子。
擎宣殿外候着的朝臣比平日裡多了幾倍不止,瞧見後宮妃嬪的軟轎至此,都不免奇怪。
當然,廖絨玉的父親也在其中。
軟轎從一旁的側門進了宮門,直接送去了中庭的院子裡。
“煢瑟,你去找殷離,就說我有要緊事面見皇上。”廖絨玉掀開了轎簾子,皺眉道:“記住,你一定要說是要緊事,耽誤不得。其餘的一個字也不許說。”
“奴婢明白。”煢瑟凝重的行禮退下,懷裡像揣了一隻兔子,緊張的不得了。
殷離將事情稟明莊凘宸之後,得了允准先一步替皇上料理此事。
“廖嬪娘娘,皇上這時候有朝政大事要處理,所以讓屬下來爲娘娘排憂解難。”殷離恭敬道:“敢問娘娘爲何事憂心?”
廖絨玉輕輕搖頭,在軟轎上沒有下來:“恐怕這件事就只有皇上能替本宮出頭。”
殷離聽她這麼說,心裡更爲疑惑了。“那就只有請廖嬪娘娘稍作等待,等下皇上料理完朝政上的事情,自然會替娘娘出頭。”
嘴上這麼說,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殷離轉而下來,就連忙着人去查關於廖嬪的事情。
“娘娘,咱們就在這裡等着皇上下朝嗎?”煢瑟有些不安。“奴婢是怕那一位會鬧起來。”
“管她鬧不鬧。”廖絨玉冷着臉,語氣也不好:“只要我在這擎宣殿中,她就無話可說。若把我逼急了,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鳳翎殿上,妃嬪們倒是來得齊。尤其是貴妃,一大早就過來了。
“娘娘,聽說廖嬪去了擎宣殿。”冰凌一邊給岑慕凝簪花,一邊憂心忡忡的說:“明知道今兒是個要緊的日子,還一大早的去了擎宣殿,八成是有什麼事情。奴婢倒不怕廖嬪去鬧,就怕這後宮裡無論起什麼風浪,髒水都會濺溼您的衣裳。”
“可不是麼。”青犁心裡不得勁兒,略微一想道:“不如這樣吧,我去找殷離問問。興許他能知道些什麼。”
“青犁姑娘。”幾乎同時,碩果在外頭喚了一聲。“殷離在宮側門等着你,說有要緊事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娘娘您瞧,這就是心有靈犀了。”冰凌還不忘打趣她。
“都什麼時候了,冰凌姐你還笑話我。”青犁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娘娘,奴婢過去瞧瞧。”
“嗯。”岑慕凝點頭:“繼續梳妝吧。”
“是。”冰凌趕緊給她簪了一支金步搖:“娘娘這幾日睡的不好麼?怎麼瞧着臉色總是沒有那麼紅潤。”
“我也不知道。”岑慕凝微微坐直了身子:“總是覺得哪裡不得勁兒,整個人悶悶的不痛快。”
“奴婢知道。”冰凌氣鼓鼓的說:“還不是宮裡這些事情鬧騰的麼。自從回宮,娘娘臉上的笑容就比在宮外少多了。雖說皇上幾乎每日都過來,可有時候也是略坐坐喝一盞茶就走了。要麼公務繁忙,要麼……反正還是宮外的日子省心。”
沒做聲,岑慕凝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是覺得容貌和從前有些不同了。“也可能是老了,心裡也更喜歡簡單的日子了。”
“什麼老不老的,娘娘纔多大啊。”冰凌替她整理好飾物,笑吟吟的說:“別說這宮裡的妃嬪小主了,就是整個天下,有幾個人能的容貌能與娘娘您比肩。”
“胡說。”岑慕凝不以爲然:“母親就比我好看得多,一顰一笑動人心絃。我呀,若有母親一半的美貌,說不定就能獨攬聖心了。可惜,母親再美又如何,終究也沒得到岑相的心。”
岑相兩個字,讓冰凌微微驚訝。見室內沒有旁人,她纔敢低聲提醒一句:“小姐,再不濟相爺也是您的父親。”
“是麼?”岑慕凝笑的有些清冷:“從他對我揚起鞭子的那一日,他就不當我是女兒了。我何必當他是父親。若非這些年,他對我的確有養育之恩,我也不會讓他繼續沾我的光。權當是替母親留着顏面了。”
冰凌幽幽嘆氣:“相爺也是太過心狠。您怎麼會不是他的女兒呢。再如何,他也不該有這樣的疑心。說起來,也確實叫人心寒。不過這段日子,相府倒是一切平安。自從慕峰少爺得了皇上的重用,府裡也總算是安寧下來。相爺終究是個愛面子的人,爲着面子,他也不會把事情做絕。”
“這倒是。”岑慕凝冷笑了一聲:“母親、妾室甚至子女,都不及他的權勢地位和顏面要緊。母親什麼都好,就是眼光極差,居然會喜歡上這樣的人。罷了,不說這個了,時候也不早了,去見見她們。”
“是。”冰凌扶着她緩緩往外走。
青犁迎面過來,臉色有些凝重:“殷離說廖嬪一早就去了擎宣殿,要皇上爲她做主。皇上讓殷離處理這事情,可廖嬪偏不肯吐露一字。這個時候,殷離的人已經出宮打探去了,看看廖府是否有什麼不妥,他猜測這事情肯定和欣嬪的事有關,所以特意過來請娘娘您防備。”
“好,回頭你替我謝謝殷離。”岑慕凝微微揚起下頜,邁着款款的步子:“欣嬪那邊可查問出什麼了?”
“還沒有。”冰凌如實的說:“按娘娘您的吩咐,不許刑房的人動刑,這時候恐怕還僵持着。”
“不急,慢慢來。”岑慕凝衝她會心一笑:“有比咱們更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