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冰凌的手上了馬車,岑慕凝剛坐穩。
袁龍就氣喘吁吁的趕過來,一臉焦急。
“那老夫就不遠送了,瑞明王得空,來府上用膳。”岑贇轉過臉,看見袁龍的神色,便隱隱覺得不對勁。“出什麼事了?”
袁龍朝他與瑞明王行禮,才擔憂的說:“新夫人……歿了。”
“歿了?”岑贇不由得詫異,但守着瑞明王,終究是沒敢多問。
馬車上,岑慕凝也聽見了這句話。別的也罷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慕媛。“可憐了慕媛,和我一樣沒了母親。”
冰凌一臉的不忿:“小姐可憐她,誰來可憐小姐您呢。當初夫人被四姨夫人算計,纔會失了相爺的信任。否則,又怎麼會這麼多年過去,仍然不能入土爲安。好在殿下還是心疼小姐的。如今誤會都解釋清楚,往後闔府上下誰也不能再胡唚。若給奴婢聽見,非用燒紅的烙鐵,燙平他們的嘴。”
一向看起來柔弱的冰凌,講出這麼狠的話,岑慕凝知道她心裡一定是恨極了的。
“罷了,歿了就歿了吧。”岑慕凝閉上眼睛:“但願父親能對慕媛好一些。等過三年,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冰凌沒再開口,只是輕輕拿卷子拭去指甲縫裡的污跡。
馬車剛進瑞明王府的大門,就發現裡面堵住了各色各樣的物品。
莊凘宸狐疑是怎麼回事,讓殷離去問。
“啓稟主子,是貞太妃惦記主子和王妃的身子,特意讓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殷離如實的說:“屬下已經吩咐他們記錄在冊後,分別送去各處。”
“替本王準備一份厚禮,明日一早送去宮中。”莊凘宸有些敷衍的說。
“是。”殷離隨即點頭,卻道:“只是貞太妃讓人送了好多首飾緞子給王妃,明早是不是請王妃入宮謝恩?”
岑慕凝撩開了馬車的簾子,語氣溫和的說:“太妃這樣惦記妾身,妾身自當入宮謝恩。”
她不願意放棄每個能進宮的機會,只爲能接近自己的敵人,早些復仇。哪怕兇險也無所謂。
莊凘宸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許了。
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下了馬車,恭敬的說:“不知道殿下晚膳想用些什麼?妾身好去準備。”
“隨便吧。”莊凘宸並沒有太多回應,自顧自穿過中院,返回了書房。
欣悡歡喜的迎上來,恭敬的說:“恭迎王妃回府,奴婢已經準備好了沐足的藥水。正好可以緩解王妃雙足的傷痛。”
“你倒是細心。”岑慕凝擔憂青犁,少不得多問一句:“青犁可好些了嗎?”
“好多了。”欣悡笑眯眯的說:“早起吃了一碗粥,看樣子精神還不錯。”
“等下再沐足,我先去看看她。”岑慕凝對青犁有些愧疚,她不知道即便是青犁這樣得莊凘宸的信任,他同樣能下去狠手。
書房裡,殷離陪着莊凘宸一件一件的理清朝廷中的事情。
這一說,就用了一個多時辰。
“主子,岑相府方纔傳來消息,說明日擇吉時迎夫人回來安葬。”殷離見主子清閒,便道這麼一句。
“岑相辦事,如此的雷厲風行,倒是叫人安心。”莊凘宸微微勾脣。“也好,若他旨意一意孤行,下一次送的棺木,就是給他的。”
“只是……”殷離略顯擔憂:“主子這麼做,無疑是得罪了太后。聽說當年太后便是很贊同岑相此舉。說庵堂那裡風水好,還能時常聽佛音,洗滌罪孽。纔將岑相夫人留在那裡。”
“此一時彼一時。”莊凘宸明眸轉凜:“如今岑相想要繼續效忠皇帝,也得看看皇帝是否還需要他的效忠。如若不然,剃頭挑子一頭熱,不會長久。”
“還是主子的計策好。”殷離不免得意:“既讓王妃舒心,又順道離間岑相與太后、皇帝的關係。只要岑相倒戈,朝中一大半的局勢都要盡歸您的掌心,加之這些年來,咱們暗中培植的勢力。主子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能成。”
“自然。”莊凘宸也是這麼覺得。這次這麼做,只是爲了拉攏岑相,和討好她似乎沒什麼關係。
內室之中,噴香的烤雞腿上,撒了一把白芝麻。有些芝麻掉在火裡,發出噼啪的聲音,燃出了一股更濃郁的香氣。
青犁吸了鼻子,微微張開眼睛。
“什麼東西啊,這麼香。”她猛地要坐起來,胸口撕裂一樣的疼。
岑慕凝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按住她另一側的肩膀:“別亂動,都是給你做的,送到你嘴邊可好?”
“王妃,您回來了。”青犁微微一笑,皺緊的眉頭鬆開了一些。“府上的事情可辦的順利嗎?”
“順利。”岑慕凝惋惜的嘆了口氣:“只是可憐了慕媛。罷了,不說這個了。你一定餓了吧。”
“嗯。”青犁委屈巴巴的點頭:“奴婢想吃肉,可是欣悡她們就送了一碗粥過來。說我傷的不輕,吃肉容易起炎症。她們懂什麼啊,不吃肉哪裡有力氣康復。還是王妃最知道奴婢的心思。”
冰凌把烤好的雞腿剃掉骨頭,切成了小塊,用銀籤子給她送到嘴邊去。
青犁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王妃,您的手藝簡直是天下最好的手藝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岑慕凝看她吃的香,心裡鬆乏不少。“都是我的錯,害你受罪了。”
“王妃別這麼說。”青犁嘴裡塞滿東西,吐字都不怎麼清楚。“奴婢反而覺得是主子看重王妃,纔沒有殺了奴婢。要不,奴婢這條命早就交代了。”
她的話音還沒落,殷離就快步走進來:“給王妃請安。這是明早要請您帶進宮去的禮品清單,主子說請王妃斟酌有沒有什麼不合適的,若要添加或者刪減,只管告訴屬下。”
岑慕凝接過清單細細看了一遍:“你辦事穩妥,自然沒有不合適的。”
“那屬下先告退了。”殷離恭敬的行禮,拿着禮單退下。
青犁卻擔心的吃不下東西:“王妃,如今奴婢有傷在身,恐怕不便陪您入宮,更無法再宮外接應。您爲何又要入宮?”
“當日你我和冰凌在皇上、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失蹤,如今平安無事,自然是要入宮解釋一番的。”岑慕凝微微勾脣:“未免日後我們說的有分歧,只管以我被人挾持出城,而你們卻被滯留在城這個說辭爲準。切記。”
“是,王妃。”青犁應了聲,才繼續慢慢的吃起來。
岑慕凝心裡也有些起伏,又要入宮了,不知道又將是怎樣的局面。
這一晚,莊凘宸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並沒來她的廂房。只是聽殷離說她送去的小菜很美味,基本上都吃光了。
倒是第二日一早,莊凘宸特意讓人送了一套赤金紅寶的首飾過來。
看款式似乎並非此時流行的,但無論是做工還是品質,都是一流的。岑慕凝受了他的恩惠,自然不好拒絕。就讓冰凌給她裝扮上了。
“殿下真是好眼光,小姐您膚白貌美,有這套首飾點綴着,更憑添了幾分華麗。”馬車上,冰凌忍不住一直在看。“若是在陽光底下,就更顯得耀眼了。”
“好是好,但恐怕太隆重。”岑慕凝不免擔憂,這樣子入宮,想不惹眼也難。
她果然沒想錯,這回剛入宮,竟然就碰到了御駕。
說是皇后病了,太后與貞太妃正在鳳翎殿探望。於是岑慕凝的馬車只好向着鳳翎殿去。
半道上就遇上了皇帝。
“妾身給皇上請安。”岑慕凝從馬車上下來,朝御輦上的皇帝恭敬的行禮。
“是瑞明王妃啊。”莊凘宙微微蹙眉:“看見你平安無事,朕的心裡才踏實。”
“勞皇上費心,是妾身的不是。”岑慕凝垂下頭去的一瞬間,鬢邊的金流蘇窸窣作響,看上去格外輕盈。
莊凘宙凝神片刻,才道:“朕先去看皇后。”
“是。”岑慕凝讓開了身子,請御輦先過去,隨後才上了馬車,尾隨在御駕之後。
說真的,她還是頭一次見皇后。只可惜禮品已經送去了鳳鸞閣,到皇后這裡,空着手怪不好看的。
內室之中,太后微微虛目,脣角上揚。
貞太妃也是含了笑,滿臉的柔和。
莊凘宙進來,請了安,便走到皇后的芙蓉帳邊:“怎麼樣,可覺得好些了?”
皇后的笑容沁着春日裡最嫵媚的暖,纔開口,雙頰就生出了緋紅:“臣妾入宮多年,總算是能爲皇上開枝散葉了。”
“當真?”莊凘宙不由得心頭一喜。
“當真。”皇后咬着脣瓣垂下了頭。
“甚好。”莊凘宙高興不已。
“哀家這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太后的話音還沒落,就看見岑慕凝走進來,頓時一愣。“這不是瑞明王妃嗎?怎的會來皇后這兒?”
“妾身給皇上、太后、太妃、皇后娘娘請安。”岑慕凝行了禮,才恭敬的說:“知曉皇后娘娘有孕,妾身特來道賀。”
“是麼。”太后清冷一笑,語氣難免尖銳:“哀家、皇帝和貞太妃都是才知曉皇后有孕,你的消息倒是靈通。莫非你有順風耳不成?出了太醫的嘴,這喜訊就立馬傳到你的耳朵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