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名湛和劉遠說的話都被攝像頭如實紀錄下來。
張宣和秦所長密切地關注着審訊室裡的情況。
“我打算過兩天籤移交手續,你們把精力分出來做其他的工作。”
張宣疑惑地看着秦所長,“不查了?”
“我也想讓你們查,但你們這一天天的都忙成陀螺了,你們自己想想你們都多久沒休息了?所裡的警力又不夠,再查重案要案,你們想集體過勞死?”
見張宣還要說什麼,秦所長拍拍他的肩膀,“你們都是好樣的,有你們這些後備力量,我就是退休了也沒有遺憾。你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你們打拼、灑熱血的日子,我不能讓你們一直瘋狂透支精力。多年辦案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案子後面還有事,劉淑只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
張宣嘴脣動了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他們週一到週五24小時在所裡值班,週末輪班,隨時待命,節假日要維穩。
自從穿上一身制服後,他們就害怕節假日。
一遇節假日他們總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各種突發狀況,尤其是人流量大的地方。
秦所長看着監視器,問道:“小陸說的手鐲信息準嗎?”
“他說了手鐲的牌子,我查查。”張宣是個大直男,頂級首飾也遠遠地超過了他的消費能力。
因此,他對這一類信息並不敏感。
查了好一會兒才查出來,輸入的關鍵詞還是“42萬的手鐲”,可以說是相當直接了。
秦所長看了搜出來的照片,感慨道:“貧窮太限制我們的想象力了。”
陸名湛晃悠上來就看到秦所長他們湊在一起看手機,“各位,咱能稍微敬業一點嗎?好歹盯一眼監視屏啊。”
“審完了?”
“審出一些眉目了,他含糊的提了一個地方,聽着像是銀泰大廈。”陸名湛喝了口水,雙手一攤,開始賣萌,“所長,是時候把我踢出去深造了。”
“想得美。好不容易來了個吉祥物,誰來搶我都不放手。”秦所長笑得像只老狐狸。
陸名湛哼哼了兩聲,“那給吉祥物點個外賣吧,餓瘦了就吉祥不起來了。”
“早給你熱好了,吃飽了給我乖乖補覺去。”
“吃飽了我得出去約會。”陸名湛邊說邊往隔壁走。
秦所長看向張宣,“他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
“不知道。”
“那我媳婦兒的姐姐的鄰居的妹妹的女兒怎麼辦?”秦所長愁得一張老臉得皺了起來。
“所長,你媳婦兒的姐姐的鄰居的妹妹的女兒跟我們吉祥物有什麼關係嗎?”
“我就感慨一下。小張,你要加油啊。小陸比你小,女朋友都找上了,你作爲隊長要起到帶頭的作用。”
“勞駕先給我介紹個相親對象。”張宣淡定反擊。
“你等着,我讓我媳婦兒把她姐姐的鄰居的妹妹的女兒的聯繫方式給弄來。”
張宣的嘴角抽了抽,他們所長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所裡就這麼點人,正經的沒幾個,也是夠了。
……
陸名湛速戰速決的把飯吃了,坐上自己的小越野就往解放碑路開去。
自從回了一趟家,他就看小越野不順眼。
人窮就得接受現實,再嫌棄也還是得開。
陸名湛把車開到常青家樓下,按了幾下喇叭。
沒一會兒,常青就從二樓的窗戶探出了腦袋,“我馬上下來。”
陸名湛還沒回答,她就關上窗,跑下樓了。
常青穿了一身工裝風的長褲和短袖,腳上是對小白鞋,戴了頂漁夫帽,很是清爽。
她的骨架偏細,這樣的裝扮舒服又很颯,跟平時見到的她全然不一樣。
“睡飽了嗎?”陸名湛等她坐到副駕才問道。
“沒有,但不影響等下看車。”
陸名湛這才見她手腕上戴着手鍊。
卡地亞的。
不是當下流行的款式,是幾年前的經典款。
他家劉總就有幾條類似的。
常青見他盯着她的手看,擡了擡手,“我爸爸送的,家裡還有幾條。他說工作的時候不能戴。”
“他這麼說是對的,容易讓人覬覦你身上的錢。”陸名湛發動車子,“對車子有什麼想法嗎?”
“底盤要高點,後備箱要大,裝碎屍塊的時候要放後備箱。”
陸名湛嘴角抽搐了幾下,“後備箱塞屍塊,警察會找你的。”
“臥軌或車禍的屍體得這麼收,不然收不乾淨。”常青很認真地解釋。
陸名湛有點好奇地問道:“你能從死者的狀態判斷死者大概的死因嗎?”
“我經驗不多目前還做不到,只能看出特徵很明顯的。被入殮對象要是在醫院過世,醫院或家屬會通知殯儀館,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負責入殮,堅持請外面的入殮師的人不多。我能接到的大多數都是非正常死亡的。”
陸名湛突然閃過一絲心疼。
她說的輕飄飄的,背後的辛苦只有熟悉和了解這個行業的人才能體會。
規範化管理和推行火化之後,一般會由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來處理,他們的辦事效率更高效,更專業。
再加上殯儀館推出了各類人性化的服務之後,像常青這類個體戶的大了生存的空間就被擠壓得很厲害。
而大了是個傳統的行業,傳統行業要看資歷。
她一個年輕的小姑娘,還小胳膊小腿兒的,別人哪怕是有需求也未必願意找她。
找她入殮的很多都是非正常死亡或沒有家屬的死者,往往這類活難做又沒錢。
非正常死亡的死者人們總會習慣性的認爲晦氣,絕大部分的大了也不願意多接。
以她的現狀,她能接到的大部分業務都是非正常類別的死亡。
更多的還是自殺、慘死的那一類。
陸名湛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道:“你沒想過改行?”
“我想再堅持幾年。”常青偏過頭看着窗外,很生硬的轉移了話題,“我只帶了十萬塊錢,能買車嗎?”
陸名湛見她不願多談工作的事,順着她的話聊下去,“這個價格你可以買輛新車,新車出問題的機率相對低。還是你堅持要品牌的二手車?”
“我對車的牌子沒有想法,莎莎姐建議我買白色,跟我的職業比較搭。”常青緊盯看着對向疾馳過來的車,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你怕開車?”
常青表情猶豫片刻,“有、有一點。”
“我們先不去看車,找個人少又空曠的地方,你先開我的車試試。”
常青點點頭。
陸名湛見她騎着小電車沒什麼問題,沒想過她害怕開車。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和人有閤眼緣的說法,他就很想跟她親近,顯得格外的體貼。
這種體貼對於他一個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的人來說,是很稀有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