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竟然輸給了那隻猴子?”央神出鬼沒,突然乍現。
“別嚇到小孩。”采蘩看看一旁長吁短嘆的兩個小獨孤黨——姬鑰和小混蛋。
“能跟着你到這種地方來的孩子,我嚇得了嗎?”央大喇喇坐下,張嘴吐氣,好像剛剛快跑過一樣。
“黃煒被稱爲鷹眼,千軍萬馬當前,眨眼取敵方大將首級可不是一回兩回。而射術也非老大長項,輸在情理之中。”見彎轉舵,尉遲覺本想爲獨孤棠伸張正義的慷慨陳詞已成爲過去,這會兒滴溜溜得猾,“倒是接下來棘手,不知他們會射哪個姑娘的帕球?”要他說,射誰的,誰倒黴。因爲老大將來的老婆是完全不能容人的妒婦。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往醜裡挑。技不如人,咱也沒轍。”把手當帽沿,央眺望南北兩邊,“好在煙雨閣做這行買賣,姑娘不至於醜到不能看,吹燈後瞎裡摸——”
“不愧是兄弟,說話都一個調。”這種話聽一遍也就夠了,采蘩毫不留情掐斷。
“我跟誰說話一個調?”偏有沒心眼的,央還問出口。
尉遲覺乾咳兩聲,神情有笑,點醒央,“我倆。”又使眼色,“當着采蘩姑娘的面,胡說八道什麼呢?老大是那種人嗎?”
“可這是規矩——”立刻遭受無出處的白眼,央一個機靈,“啊!沒錯,老大絕對不是那種薄倖人。他心裡有人了,就算送個天仙給他,那也是白搭。大不了帶回家當個丫頭使喚。”
采蘩好笑,卻看那邊小廝正舉起各色帕球。每舉一色,就有個姑娘站前讓餘峰黃煒等人認臉。獨孤棠看都不看,走進帳中。差不多快認完,小廝舉起最後一個墨黑球。他才披了件大風袍出來。
“采蘩姑娘。”他對采蘩高喊一聲,全場皆隨他看過來。
尉遲覺突兀地拉了采蘩一把,用勁還不小。一下子把她帶到欄杆前了。
采蘩皺眉,心中並不似面上平靜,讓尉遲覺這麼一拽,出口有氣。“幹嗎?”
兩人之間隔了幾十丈遠,采蘩卻輕而易舉看到獨孤棠彎起的嘴角,不禁愣住。立刻問旁邊和後面的,他的兄弟們,“擺什麼心思呢?”
央聳聳肩,“別問我,我出出進進,話都沒跟老大說。”
尉遲覺也無辜,“老大不是叫你嗎?我好心拉你一把。”
而此時。黃煒他們壓根沒注意到,采蘩一開口,小廝就放下了手裡的球。
很快,球分發到衆小廝手中。媽媽一聲令,他們高拋了出去。
黃煒只有一次機會讓自己的少帥蒙羞。因此專注非常,單憑眼角餘光就下了判斷。對準!出手!快如閃電!
箭羽顫,箭頭入木板,一隻墨色球被射穿,露出球中棉花絨。
幾乎同時,北面一個女子發出驚喜的呼聲,跳出來轉圈。她身材矮小,微胖,上了濃妝卻不顯得好看,按照一般的標準不能說醜,但在煙雨閣肯定是最次的了。
采蘩斜睨。並不是她瞧不起那姑娘的長相,而是基於和她搶男人的,不可妥協的理由,她沒辦法正眼看對方。
“也好。”尉遲覺瞭解女子心態,“這麼普通,能進老大他爹的家門肯定就不挑剔了,安安份份,哪天她想開了,自願求老大安排一個好歸宿,那就萬事大吉。”這個妾帶回去,正妻不能賣不能陰,但妾可以主動要求離開。只不過,一般而言,好不容易能跳到米缸裡,不熬個六七載人老珠黃,還真很難死心。更何況,如今這個還是定國公的獨子,少元帥,長得令人流口水。
高欄後的姑娘們紛紛發出失望的嘆息,而場中餘峰等人笑得極壞。
“獨孤棠,等會兒多吃點好的補一補,瞧那位胖姑娘飢渴已久,今晚怕不抽乾你。你可別只玩一半就沒了雄風,傳出去連我們這**一塊兒跟你長大的也丟臉。”餘峰這**中另一個出挑的就是李鶴,和采蘩一樣,一雙放電桃花眼,說話有色,站相漂浮。
“獨孤兄,不好意思,沒下準心,射偏了。”黃煒卻是正經面色空敷衍。
餘峰壓軸,“獨孤棠,消受胖美人恩之前,是不是去安撫一下那位漂亮的姑娘?不要因此生了你的氣,不肯答應嫁給你。不過,你倒也不用擔心她。以她的姿色,咱長安城裡的名門公子可以盡挑,我給她介紹。”
獨孤棠一聲不響,直到他們一個個說完,才道,“是那個胖姑娘麼?墨色的巾子也不止她一個在用,我看上去都差不多,還是拿下來驗清楚得好。”伸手招來一旁伺候的童子,囑咐他把球摘了送到媽媽那兒。
他這麼一說,李鶴笑起半面,“獨孤兄,眼神不好怎麼領着我們上陣殺敵啊?分明只有一個墨帕——”球字還未說出口,臉色就變了。
只見獨孤棠在五顏六色的球中走了幾步,然後站定回看他們。他腳下,正是一隻墨球。
“是我眼神不好嗎?這兩隻球看起來真得挺像。”足尖一踢,墨球滾動。
風向就這麼變了,和人多沒有一點關係。
獨孤棠也不去撿,這時候要撇清任何動手腳的嫌疑,照例叫來一個小童,拾了去問媽媽。
采蘩遠遠看着,聽不到男人們在說什麼,只見連着跑上去兩個小童,手裡都拿了墨球。再看煙雨閣的媽媽皺眉看了半天,轉頭對那位胖姑娘說了兩句話。胖姑娘頓時收起笑容,快步走到媽媽身邊,一手拿起一個球看,然後神情沮喪下來,捂着臉跑開了。接着,那個被射破的球從姑娘們中間傳過去,一個個都是搖頭。她是霧裡看花,糊里糊塗,卻聽小混蛋說了一句——
“怎麼回事?好像弄錯姑娘了,射中的球不是那個胖姑的。”
采蘩恍然大悟,似乎真是那麼回事。墨帕?墨帕!她立刻去瞪央。
央正等着,“別瞪我,我是個跑腿聽吩咐的,很無辜。你要找的始作俑者在那兒,小心,這時候的他,你我都不會是對手。順其自然就最好了。”
“你的手不是折了嗎?”什麼時候的事?她竟然毫無所覺。“我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想當他的對手,所以就找你。”
“左手摺了,右手完好,說咱倆住一起的緣分時,有沒有覺得我靠你特別近?”央笑看采蘩睜眼明白的模樣,“沒錯,就是那時候。”
一旁靜立的尉遲覺開口道,“采蘩姑娘最好準備了。”
詫異之後,采蘩感嘆,“他到底什麼時候想到的這個主意?我居然一點沒看出來。”
“應該是看到姑娘平安的剎那。”不是很清楚嗎?這姑娘善妒,他看得出老大喜而樂見,簡直享受得要命。不過,就像采蘩在乎老大,老大也十分在意她。本來就是因爲她失蹤,老大不惜把胡黎揭穿了,又對煙雨閣深挖剖底。如今人毫髮無損地回來了,輸贏那麼吃虧的事,老大肯定要撇清。
“可是,拿一球認一人——”采蘩又想通一個環節,“所以你拉我起身。”
“當時小廝手裡的正是姑娘的帕球,射箭的黃煒也看到了你,全部符合規則。”尉遲覺這時才說出實情。
媽媽在那兒尖嗓子喊一聲,“這是誰的帕子?好事兒都不來認啊?”
“采蘩姑娘。”尉遲覺再催她一聲,“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你若不出聲,媽媽會幫老大選一個陪夜姑娘。”
采蘩不再猶豫,往欄前一站,連聲音都妖嬈了,“是我的帕子。”
獨孤棠直望着她,嘴角抿成一道線,不怎麼彎,卻實在高興得無比張揚。
餘峰嘿了一聲,“她不是煙雨閣的姑娘,不能算。”
“規則裡從沒這條,而剛纔最後一球拿出來時,采蘩姑娘就站了起來,你們都看到了人。既然那會兒誰也沒說不行,到這會兒說不算,九公子不覺得勉強了些?”有備而來的獨孤棠哪是餘峰一句話能打發的。
“別的不說,這本是煙花地風流人玩兒的,可剛纔九哥說你想娶那姑娘吧。”餘峰的幫手都是一頂一,李鶴笑得歪裡邪氣,“你和煙雨閣裡的姑娘共度春宵,誰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就姑娘的名節指三道四。賭約必行,你若堅持她的話,她明天就不是黃花閨女了。長安城很小,不出三日,人人都會說她的不是。一個大**就從天上掉下來,成爲大家紛踩的爛泥了。”
“李鶴,你好像忘了,我還有一個選擇。”那個選擇,能讓他稱心如意。
李鶴啞然,迄今他沒見過會那麼選擇的人,所以從一開始就沒往那兒去想。
也許是因爲太吃驚,餘峰脫口大聲,“你想掠婚?”
滿場寂靜。
“是又如何?”獨孤棠吹聲口哨,墨駒馳來。
他輕縱上馬,再次驅至采蘩面前,“采蘩姑娘,我姓獨孤,單名棠字,今年剛過二十四,略有薄產,亦有養家餬口之能,誠心求你爲我獨妻,相伴一生。你可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