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完已是深夜,農家人都歇息的早。遠目望去,燈火俱無。回到住處,陸溋生微遲疑間,夏夢已推開了門。只一眼,幾乎淚盈於睫——斑駁的石灰牆,牆面上裂開了幾條縫隙,簡易的燈泡似年長久修,嗡嗡直響。昏暗的光線晃的人眼暈,最右邊擺了兩個書架,一看就是拿木板簡單拼成的,有着因長期潮溼而生長的黴斑。
夏夢不看陸溋生阻止的手臂,徑直走進去。其實房間很小,所有傢俱擺設一眼就能看完,可夏夢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反反覆覆的來回看,似乎要永遠記在心底。
她走到掉漆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桌子前,桌上擺了一小束野海芋,零星三兩本書,是小學二年級的語文和英語。夏夢看了眼書上熟悉的字,微揚嘴角:“你的字還是這麼的醜,也不怕孩子笑話……”淡黃的燈影橫罩住她三分之一的側臉,逆影中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可他仍然清晰看見她另一隻放在桌上的手在輕輕顫抖。過去這些外在的生活條件從未讓陸溋生覺得苦過,可此刻他心口突然感覺一陣揪心的疼痛,他爲她的心疼而心疼。
夏夢把散落在桌上的書簡單的攏起來,驀地神色一怔,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啪嗒啪嗒的掉落——桌面上貼的全是她的照片,微笑的,嗔怒的,惡搞的,做鬼臉的,皺眉頭的,發呆的,無數的夏夢都只告訴她一個事實。陸溋生站在她身後,說:“每天看着你照片想你是我簡單平淡生活裡樂的事。”
陸溋生鋪好被:“山上夜裡冷,你先上牀暖和一會。”
夏夢點頭,乖覺的爬進牀裡,又問:“那你幹嘛去?”
陸溋生眉間疏朗:“我去昊庭那再要一牀被子,今晚我睡地下。”
夏夢趕忙起身扯住他:“地上那麼涼,一牀被子怎麼可以。牀這麼大,咱倆擠擠又不是又不可以。”她想起記憶裡那天晚上他也是這麼逞強,偏要在沙發上打發一宿,立刻擺出一副決不妥協架勢。
陸溋生嘆了一口氣,把她半抱起放在牀上:“蓋好被子,彆着涼了。”說完,也和衣躺下。他溫熱的體溫和均勻的呼吸不可抑止的傳過來,夏夢這才後知後覺微紅了臉。
陸溋生戲謔的聲音響在耳畔:“現在才知道害羞,晚了。”他長長的手臂一伸把她撈進懷抱裡,夏夢忍不住輕“啊”一聲。他輕拍了一下她的頭:“別亂想,快睡吧。”
直到確定他真的沒有任何下一步動作,夏夢才慢慢的放鬆自己的身體。她偷偷的擡眼瞄他,他輕閉着雙眼,呼吸平緩安靜,夏夢大了膽子,湊過去用指腹小心翼翼虛摹他的五官,秀挺的鼻,薄削的脣,嘴角忍不住翹起。她正玩得自得其樂,嘴角倏地被他吻住。
夏夢腦子轟地一響,正想後退,後背一緊,他伸手將她緊緊的扣在胸膛裡。她錯愕的瞪大眼睛,卻正望進他深如水潭的眼,那雙眼睛黑沉不見底,又如珍珠般濯亮,似是有千言萬語,她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滿滿的投映在裡面。夏夢漸漸被這種如獲珍寶的輕吻蠱惑,本能的閉上眼開始迴應。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軟軟的,一股陌生的電流飛竄涌起,把最後一絲推開他的力氣也抽走。而緊箍住她的那雙手滾燙如鐵。夏夢有些害怕的抿緊嘴,眼皮輕輕顫抖着。
然而過了一會,陸溋生離開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躺下,啞着聲音輕聲哄道:“好啦,別鬧了,早點睡吧。”
夏夢咬了咬脣,把自己像糉子一樣裹緊,閉緊眼睛,再也敢亂動。
陸溋生失笑的掃了她一眼,又在心底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那個夜晚,他們終究什麼事也沒發生。年少的陸溋生對她珍之又重。而事後想起夏夢只覺得後悔萬千。如果當時他們發生了點什麼,而又如狗血劇那裡橋段一樣不小心中獎了。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放棄的那麼徹底,他和她的結局又是否會是另一番光景。
只是,如果也只能是如果。夏夢不願意的承認,時間的推進猶如巨大的車轆,她沒有未僕先知的本領,就註定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