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裡的水已經變涼,夏夢纖細的手指拂過杯壁,也汲不到絲毫熱度。指甲輕輕一碰就發出如珠玉一樣清脆的聲響。她掏出口袋裡的電話,撥給單羽:“單大哥,年後去W市的那場會議就交給我吧。”
剛掛斷電話擡眼就看見葉謙倚在門邊,眸子不動聲色,漆黑如墨。突然有一瞬間語結,她咬了咬脣說:“對不起……我只是……”
葉謙喉口涌上一陣酸澀,說不清什麼滋味。只好輕聲笑起來:“說什麼傻話呢,只不過是開會而已。大不了我就再當幾天的孤家寡人唄。”他走過去摸摸她的碎髮,眼底全是縱容的寵溺,“小夢,你想要做什麼就儘管去,你要明白,我的愛一直都不是牽絆你的枷鎖。”
夏夢垂下眼,低低的“恩”了一聲。
葉謙凝眸盯着她的發頂,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他不禁苦笑的自嘲,還是太過着急了麼。人吶,果然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點甜頭自然就更希望再進一尺。而他步步爲營到現在,也曾如此自信會有撥的雲開的日子,卻不知在感情的世界裡,哪有什麼十拿九穩的勝算。也想過趁着還尚未投注那麼多,及早的抽身,卻發現早就泥潭深陷,爲時已晚。
也罷。既然如此就順其自然吧。左右再壞也壞不過現在。葉謙慢慢伸出手,慢慢的覆住她的手,抿緊的嘴角有些剛毅,雙眸明亮,說:“進屋吧,夜裡涼。”
W市不過是座江南小鎮,自有一股秀氣和溫潤。經濟發展溫吞,結構單一。這裡的居民生活恬淡,收入一般,但是活的十分知足安然。
因爲還在年假期間,工廠的人員並未完全配備齊全。夏夢也不願意在這閤家歡聚時段煩擾別人團聚,索性自己找了間賓館住着。白天就四處走走,尋摸些民間小吃滿足口腹之慾,倒也怡然自得。
暮夜時分。蒼穹漸漸暗淡下來,暖橘色的光線錯落在延伸的軌道上。炊煙裊裊升起,江河畔邊,柳樹陰陰,漁舟遊弋。眺目而望,對面的三江公園美景亦可盡收眼底。微風怫然,水面泛起陣陣漣漪,一座小橋宛如長虹橫掛在粼粼波光的江面上。
遠離了城市的喧囂紛擾以及聲色犬馬的惡鬥,連心情也悄悄安靜下來。古有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她忽然想把眼前美好的一切,說給某些人聽。
而當看到電話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夏夢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個簡單的笑,滿心都是心有靈犀的快樂。
“小夢。”話筒裡傳來通過電流還原過的低沉聲音,“你現在在哪裡?”
夏夢大概說了一下自己賓館的位置,和今天逛的地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葉謙安靜的聽着,偶爾無比輕的迴應一聲。
漸漸的,兩端都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細密的呼吸聲。隔了好久,葉謙才半自嘲的低聲說:“明明你走不過幾天,突然就覺得空落落的。”
像似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心臟最敏感的地方輕輕劃過,夏夢眼眶微微一酸,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坦白又那麼一瞬心亂如麻。
最後還是葉謙打破寂靜:“你好好休息吧。”隨即倉皇掛斷電話。
而夏夢就這麼在濃墨的夜色中安靜的站着,耳畔還是嘟嘟的忙音聲。她擡頭遠望,疏冷的月光爬上老槐樹的枝頭,葉子吟風而動,而古街旁,有一對年輕情侶在深情的擁吻。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
燈火通明的飛機場候車廳。
夜色從巨大的落地窗瀰漫進來,廣播裡不停的播報着各個航班的登機情況。寥寥的乘客穿梭而行,行李箱在大理石地面發出輕而空曠的聲音。
葉謙把電話插進褲兜裡,突然有些懊悔自己方纔的情不自禁——明明決定,給她足夠的時間,讓她體會一下,生活中抽離了自己,是否會有一些變化。
於是忍着思念,幾天不聯繫。而她也果真玩的樂不思蜀,音訊全無。最後反倒是自己沒堅持住,趁着微醺和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咬牙切齒的開車到機場,訂了去W市的航班。
就這樣輕易的繳械投降,不是不挫敗的。
都說深陷愛河的人智商往往呈現爲負值。可沒辦法,因爲總有那麼一個人,你攤上她,所有的原則都會大打折扣。
這可真是一種又甜蜜又酸澀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