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諾跟隨着蠍女的指引,慢慢走到了一個暗室,暗室中滿是各種醫書以及製藥工具,在暗室的最裡面有一個用繁複銅鎖層層鎖閉的暗門,門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各種有關禁錮封印的咒語,葉諾穿門而過,便看到了十分吃驚的一幕,那剛剛被封爲聖女的阿昭,此刻卻在給一隻有嬰兒大小的蠍子進行包紮。還唸唸有詞道:
"小蠍子,你知道嗎?我被選爲聖女了,以後我就可以一直呆在暗室裡了。"
“真不明白那些長老們爲什麼要用你來製毒,取毒過程繁瑣,看你那樣掙扎,想想肯定很疼。”
“對了,這是我新研製的糕點,阿姆也有幫忙,裡面放了好些草藥,我覺得應該挺好吃的,小蠍子你嚐嚐吧?”
阿昭一邊說着便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用手帕包好的糕點,慢慢放到那隻蠍子的跟前,起身撣了撣衣裙,“好了,今天就先說這麼多吧,最近應該會有些忙,我得先趕緊回去了,不然阿姆又要着急了。再見了,小蠍子!”剛說完少女就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葉諾靜靜地看着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蠍子,它身上依稀可以看見各種不同的傷口,慢慢地她旁邊就幻化出一個淺藍色的身影,
“看吧,我是不是很可憐?”蠍女露出一絲苦笑,葉諾有些愣愣地看着她,沒有任何言語,說實話她很難對一隻蠍子表達出什麼同理心,在她的眼裡蠍子不過就是一隻毒蟲,取毒製毒的過程也不過就是物盡其用而已。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當這蠍子化作人形後,葉諾才能對她報以同情。
蠍女自顧自地敘說着自己的身世:“我……其實原本只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蟲子,不過機緣巧合吃了一株遺落在凡間的仙草,得了靈性,本來也想找一隱蔽處暗暗地修煉,大抵……上天也不厚待我,不巧就遇到了當時的歧黃谷谷主,就淪爲了他們煉藥取毒的藥引了。”
蠍女的語調十分平緩:“阿昭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對蠍子都報以同情的人,她是岐黃谷裡最爲特別的存在,最起碼有她陪我的那段時間,現在想想真是我這一生中最不爲多得快樂時光。那些什麼做人的大道理,又或者是爲人的喜怒哀樂,我都是從她那裡才明白的。也是因爲她……我才能夠化爲人形。”
紛繁的畫面漸漸展開,一幕幕都在蠍女不斷地回憶中得以展現。
在同樣的密室裡,有幼童樣的阿昭,有笑着的阿昭,有哭着阿昭,有眉飛色舞抓狂的阿昭,也有調皮搗蛋上躥下跳的阿昭……
就連阿昭以前說的話語,葉諾也漸漸聽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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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說,你這隻蠍子有九百多歲了?”
………
“你不會說話,我教你好了!”
………
“我教你啊,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
“小蠍子,我給你取個名字,你就叫……”
………
“你一定會出去的!”
在那些不停地轉換畫面裡,每次都是阿昭在蠍子面前不停地自言自語,可卻從沒有見過她有什麼不耐煩的時候,她有時是拿着一堆藥草,有時是拿一堆玩具,甚至還會拿着一堆的書給那蠍子'講課',夏季時會拿扇子給蠍子扇風,到冬季時則給它蓋被子。
看到這就連葉諾也不禁要嘆道阿昭或許真的是她所見過的最最純真至善的人了!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蠍女回憶中的阿昭定格爲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
“氣若幽蘭,卓然於世……”這些回憶畫面的最後,蠍女也只慢慢道了這麼一句話。
“是阿昭把你放了?”葉諾問,
蠍女悲傷的神情瞬間一收,又笑道:“是啊,說放就放了,傻丫頭!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找的辦法把那符咒都去了,又將我縮小了身形,裝在一個小匣子裡。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一座石山上,荒蕪人煙的,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才化爲人形。”
“那……後來呢?”葉諾覺得事情或許遠沒有蠍女所給她看的那麼簡單,就連現在她也依舊沒弄明白蠍女找她究竟是要做什麼。
“哪有什麼後來了!聖女沒了,三位長老也不見了,倒是多了一位新谷主,這沒落的歧黃谷,門徒也多,世人都感嘆歧黃谷的醫術高超,也對歧黃谷感恩戴德,多輝煌啊!阿昭希望的都實現了,救死扶傷,弘揚醫術。”
“只有阿昭,她的一切痕跡,消失得太乾淨了,都沒人記得她了……”
“五年時間啊,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於我不過是漫漫的人生中的一瞬。我是妖,可阿昭是人……”
葉諾沒聽懂蠍女的話,正要開口詢問,就又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萬毒淵,最爲惡毒的地方。”葉諾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覺得應該是一個地牢,
還未進入就已聽到一個女子悽慘而又痛苦的聲音,葉諾隱約注意到蠍女全身開始莫名的顫抖,像憤怒又像恐懼。
她們就這樣站在通往地牢入口的臺階上,接着就看到幾個衣衫不整的男子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還不停地調笑道:“這女人的滋味還真是不錯,難怪師父將她藏得這樣深!”
“大師兄還真是身強力壯,你們剛剛看那女的表情了嗎……那滋味定是銷魂非常吶……哈哈……”
那些淫穢的話語不斷的傳入葉諾和蠍女的耳中。
"大師兄,這師父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啊,他老人家不會怪罪吧?"一個模樣猥瑣的男子,正慌慌張張的繫着腰帶,突然又有些後怕道,
而那個所謂的大師兄,此時已整理好衣衫,稍稍挺起上身,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白了剛剛說話的男子一眼,“怎麼,這樣你就怕了?日子還長着呢,夠你玩的了,就你這個慫樣,日後能做什麼大事兒!怪罪又怎樣?你以爲我怕嗎?”
一句話落,他身邊頓時又響起了幾聲附和:“就是就是,怕什麼啊,我們大師兄那是師父的得意門生,一個蠱人,師父難不成還會爲了個蠱人殺了我們不成。”
“我看也是,師父要是真在意這個女子早藏到自己屋內去了,還至於藏到地牢的暗室嗎,不就是爲了研製個什麼厲害的毒怕被人發現嗎,反正日後她被下蠱蟲也要死,趁她還活着的時候,能讓我們快活快活,她也快活不也挺好的嗎?哈哈……”另一個男子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就是這春藥的勁兒還是不夠……回頭再試試其他的,看看是什麼反應”
而那長相猥瑣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忙又道:“對了聽說那女的以前還是歧黃谷的聖女呢!”
“要是她逃出去怎麼辦啊?”
旁邊一襲紫衣,一臉邪氣的男子,聽後卻極其不屑,拿着手上的鞭子朝那剛剛說話的男子揮了一鞭,似是警告,才說道:“你覺得她還能逃得掉嗎?再說歧黃谷算個屁啊?”
“別忘了歧黃谷的現任谷主和我們師父可是同門。這世間兩大藥修,一個修醫,一個修毒,這女的早就得罪完了,就算她能逃出去,那也是人人喊打,乖乖呆在這,我們開心了,她還能多活一會兒!”
"也是啊,呵呵,看我這想的,真多餘!"被揮鞭的男子此時還一臉諂媚的笑道。
旁邊另一個人又插嘴道:“這就對了嘛!師父就是爲了製毒,等我們玩膩味了,就幫幫師父一把,在那女人身上多放一些毒蠱,說不定等培養出了更厲害的毒蠱後,師父還要獎賞我們呢!"
“你小子還真是個鬼機靈啊!”其他還有人揶揄道。
那幾個男子的表情在葉諾眼裡不禁令人作嘔,而在被他們穿身而過時,葉諾纔回過神來,是了,她們於畫中的人來說也不過一縷幽魂,這裡的一切也不過是根據蠍女的回憶而構造出的畫境,就算再怎樣真實,也一樣什麼都改變不了。
陰暗而又潮溼的地牢內,在最深處,有一道被繁瑣複雜的銅鎖鎖着的暗門,相似的景象,五年前束縛住的是蠍女,五年後卻換作了阿昭。
"是誰?"在一個極其陰暗的角落裡,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女聲,此刻的蠍女半張了張嘴,可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原來是我幻聽了,呵!”透過那微弱的燭光,葉諾才恍恍惚惚能夠看到那個女子模樣,身上的衣衫似乎早已破舊不堪,頭髮凌亂而又黏膩的遮住了她的半張臉,露出的手腕和腳踝上均有因長時間佩戴鐐銬而磨損的瘀痕,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血的腥臭味。
在片刻的靜默裡,葉諾似乎隱隱聽到了有衣服的摩挲聲,突然發現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於黑暗中慌亂地閃過,葉諾緊抿嘴脣,有些許的疑問,還未問,便已得到了回答。
“我……一直都在……”
話落,一滴淚水順着蠍女眼角滑落,可她嘴中卻發出的是與情緒相背的嘲諷和愴然的苦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