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一月四日,下午,宋亞出門後擡頭看了一眼,還行,陰天,但沒要下雪的跡象。
心情不錯地鑽進汽車。
昨晚又和拉希達……
其實現在想想昆西瓊斯那張臉也沒多令人討厭,也許這就是愛屋及烏吧嘿嘿。
“Ole ole ole ola……”
他哼了幾句歌,然後和琳達交流起新A+唱片和大都會唱片的瑣事。
黑色奔馳車隊一路開往城外。
“菲姬、米拉都是今年發專,迪昂威爾遜今年也會以N.O.ID的藝名發專,還有去大都會的天命真女組合以及……”
琳達把基本情況複述了一下,“菲姬找你要主打歌。”
“就那首Say so吧。”
宋亞早已把詞曲準備好了,“但不要馬上給她,晾一晾,公司先幫她把專輯其他歌準備好。”
菲姬和她的經紀人派金斯利趁換約敲了自己一筆簽字費,鬧叛亂?呵呵,我當時不得不妥協,事後肯定要給點顏色看的,“你瞭解菲姬性格的,先觀察,等拿捏到感覺她要真正急眼的時候,再允許她來找我,就這樣。”
琳達搖頭失笑,“那米拉呢?連大衛格芬都知道你還爲了準備了一首主打歌。”
“也準備好了,呃……”
宋亞想了想,“她有點懶,你把關等她先將專輯裡的其他曲目練好,最重要是和搖滾樂隊的配合要熟練,今年我們主推她,格芬先生也是這個意思,那麼到時肯定少不了各種現場演出機會。”
“OK,迪昂?”
“他自己能顧好自己。”
迪昂威爾遜本身就是高水平製作人,從今年開始,除了新A+唱片的製作部門總監還要兼任執行副總裁,宋亞自用的天啓歌曲都不富餘,給不了什麼歌給他。
“你妹妹艾米麗?”琳達又問天命真女。
“女子組合的歌我寫不來。”
這宋亞真沒辦法,手裡沒女聲節奏布魯斯組合的天啓歌,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早知道把以前給布倫達的那些歌留到現在就好了。說起來已經送給前妻那首If I Were a Boy還是未來的碧昂絲唱的呢,要不想想辦法多組織下組合運動碰瓷出一首天啓來還給碧昂絲?他沉吟。
“布倫達?”琳達正好問到。
“呵呵……”
還拿天啓歌送那個惹事精?我又不是賤,不過琳達丈夫是布倫達的經紀人,顧及到這一點宋亞纔沒說什麼陰陽怪氣的話。
提起布倫達,差點忘記給前妻打電話,“手機給我。”
電話接通,“Mimi……”
“嗯。”瑪麗亞凱莉在電話那頭冷淡的應了一聲。
“我現在閒下來了,要不讓人去把小雷加接來我這過一段時間?看你年初還安排了很多活動、商演……”宋亞想雷加了,正好雪琳芬六號走。
“做夢!我兒子不會離開紐約一步!”她怒罵,“我商演活動都在附近,沒你想得那麼忙,主要工作就是錄今年的新專。”
“新專?哦對了……”
宋亞想起來泰坦尼克號的原聲帶專輯是索尼哥倫比亞唱片負責製作,於是把這個消息對前妻說了,“二點一億的超級製作,如果有主題曲的話你願意唱嗎?正好放在今年的新專裡,我現在對那個項目很有影響力。”
“哼哼,我知道,六千萬討好男人嘛。”她陰陽怪氣。
“開玩笑注意點啊,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提起這個宋亞就不爽。
“你是什麼人!?昂?渣男!”
“好了好了不吵不吵說正事……怎麼老打岔呢?我就想接小雷加……”
“我纔不會讓小雷加去你的女人窩裡!哼!追求老孃的現在能從百老匯排到華爾街!地產大亨、球星、歌手、影星,比你有錢的比你專情的比你年輕的比你英俊的隨我挑!”
前妻反正就這脾氣,突然開始在電話那頭嚷嚷個不停,宋亞被吵得腦殼痛,乾脆掛斷求個清淨。
“到了。”
老麥克把車停下。
“吉米,把法考資料準備一下,我們過兩天就開始高強度學習……”宋亞講完最後一通電話,將手機丟還給琳達,推門下車。
“呼!”
風比高地公園更大,氣溫似乎稍低,他下車深深吸了口提神的冷空氣,精神一振。
積雪也沒融化,入目一片白茫茫,在遠方的天際線和陰沉天空交匯,界限難辨。
“明天不會下雪吧?”
面前就是A+CN以及A+唱片未來的總部所在了,一些板房和工程機械集中在地基施工區域,明天州長大人等政客就要過來舉行奠基典禮了,他最擔心天氣,因爲典禮現場只弄了個露天的大臨時帆布彩篷,僅能勉強遮住演講臺和觀禮座位。
“天氣預報說不會。”老麥克看向遠處忙碌的工人,問:“你防彈衣……”
“在呢。”宋亞拍了下胸口,硬邦邦的,“真希望早點脫下他啊,麥克。”
只有老麥克能聽懂,嗯了一聲。
其實今天根本不會去施工區,和工人們更沒什麼交流機會,他主要就是來視察一下奠基典禮的準備情況,畢竟是州長、市長親自出席,各媒體也會來報導的大事。
一行人走進大彩篷,斯隆女士正站在演講臺上擺弄麥克風方向,A+CN的總裁戈登也在場,正指揮員工佈置現場機位。
“Hey,戈登,聊聊?”
“好的。”
打了個招呼走過去,和戈登一起盯着半埋在篷子外面土裡的奠基石看,旁邊還插着幾把鐵鍬,他親自要求的。
“丹伯頓那件事幹得不錯哈。”
他邊檢查奠基石上的企業信息邊稱讚。
“呵呵,那些虛僞的保守白人……做媒體那麼多年,我早看透他們了。”戈登回答。
那種事兒吧,黑人政客也不少幹其實,當然宋亞沒說這麼煞風景的話,將一個土坷垃踢向奠基石,撞得稀碎。
“明天最重要的是那邊。”戈登也沒多說什麼,把他帶到觀禮座椅前方,前三排的椅子靠背上都貼了明天會到場的政客以及他們家人或者隨員的名字。
禮與儀,名與實嘛,西方人也非常講究這個,位次最好不要出現大失誤,比如將芝加哥小戴利弄到後排去座那就得罪人了。其實更嚴謹點還有將每個人的照片擱在座位上,由舉辦方和公關人員仔細討論調換的做法,因爲怕到時候負責引座的工作人員因爲不認識賓客本人造成誤會。
“我看看。”
斯隆拿出一份到場人員名單,宋亞要過來和座位上貼的紙條一個個對,“州長弗洛克和他的幕僚長伊萊坐這裡,嗯……小戴利攜妻子和孩子們……幾個孩子?這個是當地選區的州議會衆議員對嗎?”
“明天典禮之前他們的隨員也會過來做最後確認。”
看宋亞糾結得不行,斯隆提醒道。
“對哦。”
沒感覺出什麼問題,這種事斯隆和戈登都是最專業的,宋亞就放了下心。
“APLUS!?哈,你也在!”
外面有個戴着施工安全帽的中年白人男子親熱地喊自己,宋亞扭頭一看,噢,是州長大人的那位地產商密友,科茲科。
A+地產五百萬買了老巴恩的地,負責一部分基礎設施建設,然後A+CN和A+唱片再出更多的錢買下各自總部需要的地皮,引入建商開工,大致是這麼個流程。
由於沒有必要再去討好原巴恩熒光劑工廠所在司法管轄區的建商,這邊的一部分建設案就交給了科茲科的建築公司,算和州長大人的利益交換。
科茲科還從州長大人那提前得到消息下手收購了附近的一些農田,至於他們事後怎麼分,宋亞就不想關心了。
“要我說,我們這種制度效率也太低了,市長就該是州長的下屬,郡縣也一樣!你說對嗎?”
兩人走出篷子,走到僻靜處,科茲科突發感慨。
不是,是你飄了還是彼得飄了?宋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彼得當上州長之前,在伊利諾伊政壇可比小戴利和安德伍德他們地位低多了……還是個入過獄有黑歷史的。
“也許吧。”他回答。
“你看……這邊……那邊……”
不過科茲科畢竟是位白手起家的實幹派,東拉西扯幾句後就找手下要來長長的圖紙筒,抽出裡面的建築施工圖講解了起來,“以後的效果圖……”
戈登和琳達兩位老總也關心地圍了過來。
總之無論戈登怎麼不喜歡這裡,事情已經定下了,他指着A+CN未來總部大樓上那根高高的天線塔開始提意見,“我感覺還需要加固,這邊風很大,我們的衛星接收鍋……”
“嗯?”
宋亞正專注旁聽,突然感覺頭上有點涼涼的,一看,風衣袖子上已經落了幾枚晶瑩的雪花,“該死!天氣預報不是說……”
老麥克聳肩。
雪花大如鵝毛,還好目前只是零星着在空中飄飄蕩蕩,在芝加哥的冬天不算什麼。
在這個小插曲後,宋亞也懶得再聽科茲科在那唸叨專業術語,獨自走到遠處一個小土堆上,舉目四顧,天色愈發陰沉了,但他心情並沒怎麼受打擊,眺望向遠處正在施工的地基,心想着按照科茲科那漂亮的效果圖,未來這邊將有兩棟大樓和一系列附屬設施拔地而起……
這些都是自己六年,不,七年一手一腳奮鬥出來的啊!
龐大的工地和高樓近在眼前,這種親眼看到實物,特別是土地和房產的快感好像比股票賬戶上那些上億的數字要來得直接,直接刺激得多。
他不由豪情萬丈,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未來的高樓。
‘啊……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爽!這時候天啓音樂又來了,似乎又是一首純交響樂,和Baba Yetu一樣夾雜着人聲,但氣勢更恢弘更有侵略性,自從天啓Can“t Hold U後來的都是電影片段,還以爲老天爺不給歌了呢哈哈……
大提琴和小提琴聲部都非常令人舒服,不過應該不是福音類型的,節奏遞進,越來越快,感覺有點漢斯季默給勇闖奪命島製作的電影配樂味道欸,贊!
“看着吧,我會不負饋贈,一路直抵巔峰的……”
他閉目暗暗發下宏願。
“兄弟們,這裡早就不允許放牧了!”
遠處放哨的馬沃塔打斷了他的思緒,皺眉,睜眼,哦,又是那三個紅脖子農牧民,遠遠騎着馬過來,打頭的看到自己就在馬鐙上站直身體,大幅度向這邊揮手。
“沒事,檢查一下就讓他們過來吧。”
正好科茲科也在,估計又是爲了農田交易的事。
但腦子裡的天啓音樂好歸好,卻逐漸快得令人有點受不了了,下一個段落,聲音奇大,還多了沉悶的鼓點和刺耳鑔聲,攪得他心煩意亂。
“Hey!別動我的東西!”
那邊的牛仔還和馬沃塔吵了起來,他只好扶額先抵抗天啓‘副產品’:暈眩和腦袋與耳膜的不適感。
‘嘭’第三個段落,一聲重重的鼓聲後音樂竟然更大,速度更快了。
“喂!差不多可以了啊……”他心想。
“BOSS!”
不對,似乎中間夾雜着槍聲還有馬蹄聲?不對不對,馬沃塔好像在喊自己,叫聲很淒厲。
他擡頭,看向那邊,才發現三個牛仔騎着馬筆直朝自己衝了過來,打頭那個一揚手,‘砰!’還真是槍響……
他感覺頸子窩那裡好像被蜜蜂蟄了一下,雙手和全身瞬間下意識佝僂起來,右手按住那地方,順便看清了瞬間衝到近處的那張兇惡白人臉,絡腮鬍子被颳得光青,根本不是上次見過的那個牛仔。
他手裡的是AK嗎?好像和Tunnel Vision那首天啓歌曲MV裡紅脖子拿的同款?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嗬……”
按着頸子的手指縫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世界的運轉好像突然慢放,我還在想什麼呢!?他轉身就跑。
“Fxxk!”
對方手裡的AK似乎卡殼了,在背後放聲大罵並且不停地拉着槍機。
“麥克!救……”
嘴巴里好像有什麼又腥又甜的液體在往外噴。
他看到老麥克朝自己揮手大喊着並且從後腰掏槍,琳達和斯隆驚恐地摟在一起。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讓我幹什麼?更多更雜亂的槍聲和尖叫,恐懼、害怕、不甘,腦子裡還回蕩着天啓音樂……根本聽不清。
背後突然好像被火車撞了一下,“啊!”他失去平衡,整個人像跳街舞一樣亂顫了幾下,然後才往地上撲倒,下巴磕着了,生疼。
“啊啊啊……”他看到自己嘴裡的血在眼前地面甩了條長長的紅色軌跡,‘嘭!嘭!’身上腿上又捱了兩下?三下?“啊啊嗚嗚昂昂……麥克我不想死……”
求生意志讓他伸手抓住地上的雪和土,掙扎着往前爬,涕淚橫流,哀嚎。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我不想死……”
他聽到了老麥克蹲在自己身邊開槍的聲音,交響樂戛然而止,然後腦子突然就像斷線了一樣,失去知覺。
“APLUS!亞歷山大!亞力!宋!”
迷糊迷糊不知道多久,他再次醒來,自己好像已經在車裡了,有些顛簸,老麥克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回頭叫着,神色猙獰。
有一隻手在按着自己頸子。
“我……”
他想開口,但做不到,冷極了,牙關打顫,濃稠的血堵塞在喉頭,身上哪裡都痛,無數回憶片段在腦海裡像放電影一樣不間斷閃回,“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