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宋亞抓住器械，雙臂用力，緩緩在復健師幫助下進行引體向上訓練。
他很認真，每一個動作都儘量標準。
宋則成笑眯眯地躡手躡腳進來，將抱着的文件等物放在牀前小桌上，分門別類歸置整齊，然後又倒水拿杯子的默默忙活。
‘阿嚏！’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斯隆女士你也感冒啦？呵呵，這天氣忽冷忽熱的確實要注意……”宋則成跟正用紙巾擦着鼻涕進門的斯隆打招呼，“正好，我給老闆準備了一些感冒藥。”
“謝謝。”
斯隆接過宋則成遞來的藥片一仰脖子塞進嘴裡，趁拿杯子喝水時和吊在半空的宋亞對視。
昨天還是營業了，還沒完工的頂樓大廳風很大，吹得兩人都有點着涼。
“則成啊……”
“欸。”
“出去吧。”
“噢。”宋則成臨出門前把一本雜誌從桌上的文件堆裡抽出來，笑着向斯隆指指封面。
‘一己之力挽救懸崖邊的利特曼出版社，國會山知名女性說客完成商界華麗轉身。’
斯隆拿起雜誌，封面人物正是自己，應該是和利特曼出版社總經理參加某個州的教育部門簽約儀式時被拍到的，還算上相。
“你計劃多久了？”
她知道這是宋亞在爲自己日後順利坐上利特曼傳媒總裁寶座，以及被招納進米國外交關係委員會造勢，同時提升資本市場對納入IPO計劃的利特曼出版社的信心，儘量不拖同一集團熱門互聯網概念公司阿美利加音樂網站的後腿。
畢竟A+CN和內城廣播公司以及那些長期虧本的雜誌肯定是炒作不起來的。
“沒多久，這家雜誌影響力不太行，還需要繼續和媒體那邊溝通，但我沒精力全程盯着後續工作了，以後你知道該怎麼辦的。”
宋亞回答。
“自己捧自己總覺得怪怪的。”
斯隆咕噥着翻開雜誌，找到封面文章。
‘斯隆女士多年國會山說客，服務於某某遊說公司，工作能力獲得一致好評。’
‘她政治傾向是標準的自由派，女權主義者，支持禁槍……’
‘切換職業跑道後，她又敏銳察覺到落後的學校教育片這一市場空白。’
‘發揮公關遊說老手的優勢，帶領利特曼出版社全米各州多方奔走，一舉拿下四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在出版社剛剛被轉賣，新老闆APLUS中槍陷入長期昏迷無法理事的迷茫時刻，力挽狂瀾帶領公司實現盈利的大幅增長。’
“你知道宣傳的具體基調是什麼了吧？”宋亞問。
“嗯。”
她看完文章後想了想，大概就是鼓吹自己的資歷和能力，同時亮明政治光譜，模糊爲宋亞個人服務的工作經歷，將自己和經營狀況大幅好轉的利特曼出版社高度綁定，同時發現教育片市場的點子也被安在了自己頭上……
“謝了。”
對外宣傳總是這樣，真真假假，做遊說公關的她當然熟悉，她也不是矯情的人，知道宋亞作爲十億富翁，已不再需要用什麼起死回生挽救一家企業之類的妙點子去爲個人光環增光添彩，自己拿過來用反而對兩人的利益都更大，一切爲了自己以後順利上位利特曼出版社總裁和加入米國外交關係委員會。
“IPO的具體時間確定了嗎？”她又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
“最後五個了APLUS先生，堅持！”復健師打氣，“五、四……”
宋亞沒法說話了，吭哧吭哧咬牙切齒做完最後五個引體向上，“稍微休息一下，然後我讓按摩師來爲你按摩。”復健師扶着宋亞上牀，趴着。
“還早呢，昨天才和他們第一次聊。”
宋亞順手看宋則成整理好的法律文件，需要自己簽字的就認真看，看完再籤，“你和KPCB以及摩根斯坦利的人多溝通，現在就把那些公司整合打包上市的擔子挑起來，進度儘量快，相關文件都在這裡。”
“好的。”
斯隆搬了個椅子坐在牀邊，“A+CN我們擁有百分之四十九對吧？”兩人一項項商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斯隆聊着聊着腦子裡開起了小差，她想起昨天，殘局結束後兩人在快黑的樓裡深吻了很長時間，以前從來都沒有過，一點都不正常。
最後自己起身走人時，忽然有點猶豫了……
“嘿！還沒付錢呢！”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自己一時間有點失望，但很快也釋然了，隨手拿出五米刀捏成個皺巴巴的小團擲過去……
“總之就是這樣，其他的等回頭我和奧維茨聊過之後再說……斯隆？喂！？”
她被宋亞叫‘醒’。
“噢，行吧。”她把文件收進包裡。
“對了，等那邊大樓建好，利特曼傳媒集團的總部就租A+唱片的，你和琳達商量租約，暫時擠擠，A+版權和資產管理公司則用A+唱片搬出的那層市區寫字樓。”
“OK。”
“我有點困了，可能是吃了感冒藥的緣故。”正好按摩結束，宋亞伸了個懶腰。
“那我先走了。”
“嗯，去忙吧。”
斯隆看了眼收拾東西的按摩師，拎包離開。
“哼！五刀！？”宋亞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憤憤不平，“我還得繼續努力！還是艾米好……”翻了個身昏昏睡去。
“老闆，律師們來了。”
等到宋則成來叫醒他的時候，艾麗西亞和威爾加德納、戴安洛克哈德已經到了一樓大廳。
“嘿！歡迎！”
他拄着雙柺下樓見客。
艾麗西亞不太高興的樣子，一句話不說，巴恩案結束後，主要媒體在阿美利加音樂網站案上和自己有默契，她幹活辛苦也不時接受媒體採訪，但電視報紙的出鏡率極低，遠沒有巴恩案的三位大律師風光。
威爾加德納和戴安洛克哈德則是來做巴恩案最後的掃尾工作，“有些文件需要你籤。”戴安說道。
這兩位在巴恩案結束後收穫巨大，名聲從芝加哥傳遍全國，聽說他們已經開始策劃合併紐約、西雅圖與費城等地的律所，發展成全國性的大律所。
“好的。”
宋亞繼續看文件，也都是一些結清律所尾款之類無關緊要的內容，他找來宋則成審好，於是爽快簽字。
“我有個問題APLUS。”
威爾加德納突然問：“如果庭審當天下午，前中校海因裡希沒有撤回作證和證言，我的辯論策略也不變嗎？”
“當然，怎麼了？”宋亞反問。
“你知道，我盤詰過程中會涉及到一些關於軍方的問題。”威爾加德納說。
“那又怎麼樣？”
“你不覺得那有些不妥嗎？”威爾加德納眼神和法庭盤詰時一樣具有侵略性，看來他們回去後覆盤時也覺察出了海因裡希出庭作證這件事本身，背後一定有某些隱秘。
“什麼不妥？”
宋亞不會和他透露什麼，夢幻律師團的任務完成了，以後除了艾麗西亞自己也不一定會和對方律所繼續有合作。
“促使海因裡希出庭的因素，其實你已經早就考慮到了，對吧？”
威爾加德納問，“某些人急於在巴恩案狙擊你，其實是爲了讓你無法分心阿美利加音樂網站案，或者乾脆把你送進監獄。而你利用了這一點……因爲犯規這種事有個先後的問題。”
“別把我想得太厲害威爾，我也只不過是盯着眼前，走一步算一步罷了。”宋亞笑道。
“如果海因裡希和我當庭辯論時牽扯出什麼軍方或者大人物，促使他出庭的勢力會倒大黴，但你的下場不是也好不到哪去嗎？”威爾依依不饒，“有點同歸於盡的味道。”
“律師也有那麼大好奇心嗎？”宋亞顯露出不悅，把簽好的文件還回去。
“無論如何我們欣賞你的大心臟APLUS……走吧，威爾。”戴安阻止威爾繼續問，收好文件，起身告辭，“艾麗西亞？”
“我還早……”
州長夫人可不想走，從包裡拿出一大堆阿美利加音樂網站案的卷宗。
“好吧，再見，希望與你繼續合作APLUS。”
“哈哈，我可不希望再有什麼官司纏身戴安，Bye，抱歉，我行動不便就不送你們出去了。”宋亞向兩人指指柺杖示意。
“除非……”
威爾加德納走到門口，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再度問道：“除非海因裡希上庭時像當天上午的熒光劑工廠總經理那樣露出重大破綻，那麼促使他上庭的人雖然先犯規了，但我方又不用爆過分的猛料，同歸於盡。”
還真敏銳呢，宋亞聳聳肩，不置可否。
“等等，這樣也說不通……”
威爾自己否定了自己，“那麼只剩一種可能，熒光劑工廠總經理和海因裡希與你早有默契，他們表面上服務促使他們出庭的人，但實際上，他們就是你的人，至少也與你提前達成了某種類似引蛇出洞的默契。只有那樣，你才真正立於不敗之地，所以當天纔會那麼鎮定。”
“想象力很豐富，威爾，你去好萊塢當編劇也是一把好手。”宋亞諷刺他。
“那麼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就是：以熒光劑工廠總經理和海因裡希的社會地位和身份的敏感性，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APLUS……”威爾嘴角翹起，又問道。
宋亞把身體躺在沙發上，對他說：“把律師費全還給我，我回答你這個問題。”
“哈哈，那就算了。”
威爾大笑，擺擺手和戴安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