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檢察長辦公室,張馳躊躇滿志,他相信,黑暗一定會過去,光明會普照大地。他沒有去找吳如,沒有將這份喜悅與她分享。
因爲吳波,他們之間的感情,蒙上一層灰塵。
回到看守所,已是夜色朦朧,吳波辦公室的燈還亮着。對於吳波的敬業,張馳頗爲佩服。無論什麼時候,吳波都是第一個上班,最後一個下班,沒事就到監區巡視,正是這些,更讓張馳無法明白,爲什麼吳波與胡爲會有糾纏不清的來往?
他推開吳波辦公室的門,只見吳波一臉興奮,正在給黃土布置工作。“黃所,你也在?”張馳打招呼。
“呵呵,張檢,以後你別叫黃所了,應該叫黃教了。”吳波說。
張馳有些不解:“黃教?爲什麼?”一旁的黃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吳波高興地說:“張檢,自你來駐所後,好事接二連三,你知道嗎?省廳與省檢察院要來所裡調研‘玉西模式’,你看,這文章是你寫的嗎?寫的真是太好了!難怪上級領導這麼重視!”
張馳說:“劉檢下午也跟我說了,可是,這些和黃所那事有關係嗎?”
“關係太大了,沒有嚴管監室,哪裡有黃教?因爲黃所管理嚴管監室出了成績,有了效果,如今又這麼轟動,周局提撥黃土當教導員、吳世釗當副所長,這一切,都是託你的福!”
張馳恍然大悟:“原來這樣。恭喜,恭喜。”
黃土說:“張檢,真的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創新,哪裡會有我的今天?哪裡會有玉西看守所的今天?”
“我和黃教正在商量,如何辦好這次調研會。”吳波說。
第二天上午,張馳接到技術科高飛的電話,不禁有些激動,這些都在考驗着他的調查思路、方向是否正確。
“張馳,結果出來了,血紙團上的血與一個叫張老三的血樣標本,DNA基本一致!”
“真的?”張馳問,他記得是有個叫張老三的人。
“難道還騙你不成?”
“我下午就來取結果!”張馳說完,徑奔檢察院。
一去一回,待拿到結果回看守所時,已是下午4時,張馳顧不得休息,直接進了監區,迎面碰到黃土。
黃土說:“張檢到哪去了?我正向你統計,檢察院那邊會來幾個領導參加調研會?”
“省、市院都會來人,具體名單沒出來,到時再告訴你。”
黃土湊近說:“張檢,這次伍書記也來,他對你真是讚賞有加,說你年紀輕輕,卻器宇深沉,智勇無比,難得‘玉西王’如此推崇你呢。”
張馳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伍書記口密腹劍,他來了,我可得小心爲上。”臉上不動聲色,淡淡說:“伍書記真是過獎了,我其實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張馳無心和黃土閒聊,他得馬上找張老三談話。
管教室內,只有張馳和張老三。
“張老三,我是駐所檢察官,今天是第二次找你談話了,你要如實回答,要講真話,不得講假話,否則將承擔相應的責任,聽清楚沒有?”張馳把執法證在張老三面前晃了晃,滿臉嚴肅。
張老三惶恐不安,顫抖着說:“聽、聽清楚了。”
問明瞭基本情況,張馳單刀直入:“張老三,胡爲在監室裡表現怎麼樣?”
“他、他很好。”張老三明顯底氣不足。
“他平時有沒有欺負同監人員?”
“沒、沒有。”
“真沒有嗎?”張馳提高了聲音。
“真的沒有。”張老三小聲說。
“哼,我知道,胡爲毆打過你,還把你打得吐血,是不是?”張馳雙眼一翻,目光如電。
“沒、沒有這、這事。”張老三口吃起來,他怎麼敢承認這事,胡爲的獰笑還在耳邊響起。
張馳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血紙團,放在桌面上,問:“你知道這是誰的?”
張老三見了,驚詫不已:“那不是我丟出去的紙團嗎?”那個晚上,他用衛生紙擦血之後,緊緊握着紙團,心裡充滿了恐懼,他如何會忘?“這、這不是我的。”他說。
張馳默不作聲,掏出一張紙,說:“張老三,經過比對,那血就是你的!你抵賴也沒有用!”
張老三顫抖着接過紙,慌張地看了兩眼,隨即痛哭流涕,他內心高築的城牆突然倒塌,無邊的恐懼紛紛化成淚水,噴涌而出。
張馳靜靜地看着他,沒有作聲,等張老三哭夠了,問:“張老三,胡爲爲什麼要打你?”
張老三擡起頭:“張檢,因爲我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
張馳心裡一喜,靜靜地望着他,氣定閒和。
張老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於下定決心:“張檢,我說了,你、你要保護我!”
張馳點點頭,兔子終於到洞口,可不能緊逼,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逃得無影無蹤。
張老三看到張馳不爲所動,有點着急:“我發現,吳所長經常到監室門口找胡爲談話。”
“所長找在押人員談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有什麼秘密可言。”
“不,我還發現,有一次,吳所長半夜將胡爲放了出來!”
“胡爲出去了多久?”張馳問。
“本來我在等胡爲回來,可是實在太困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張馳哼了一聲:“雖然違反了規定,可是這也沒什麼。”
張老三見這些話還是打動不了張馳,索性橫下一條心,說:“我聽到吳波和胡爲的一些談話,雖然沒聽清,可是,我經常聽到有毒品二字!”
張馳痛苦地想:“吳波居然被胡爲拉下了水!他們中間,究竟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是阿如的父親。”
“你還知道什麼?”張馳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張老三不敢把張立帶盒飯時帶進毒品一事講出來,他怕自己和張立受牽連。他低下頭:“我不知道了。”
張馳緊緊盯着他,看得張老三心裡發毛。良久,張馳說:“張老三,我知道,你心裡還有秘密,但是你不敢說,是不是?”
張老三搖搖頭,不敢看張馳。
“因爲,這事牽涉到一個人,這個人是張立,是不是?”
張老三慌神了,說:“不是的,不是的,和他沒關係,沒關係,他是一個好人,他是一個好人……”
張馳還是盯着他:“張老三,其實你說不說都沒關係,我會查出來,你信不信?”
張老三用力地點頭:“我信,我信,可是,我不能說的,我也不會說,打死我也不說。”
張馳不說話了,他低頭匆匆寫着筆錄。這件事遠超乎他的想象。
走出管教室,天已漸黑。張馳在門口碰到吳波,他帶着服刑人員正搞衛生、貼標語,忙得不可開交,滿頭大汗。張馳心生厭惡,扭頭便走。
吳波喊住:“張檢!”張馳站住,回過頭來,冷然相望。
吳波並未察覺,說:“局裡撥了幾百萬款項下來,明天開始對看守所的硬件設施進行改造升級,我想請你來監督這筆資金的使用。”
張馳冷笑說:“吳所若行得正坐得直,何必要我來監督。”
吳波愣住了,放下手中拖把,說:“張檢,我從警三十年,從未拿過公家一分錢!我知道你在調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不多言。可是,如今看守所的發展正處於關鍵時期,你爲了今天也不知付出多少汗水,我想,你也不忍心看到這麼好的機遇白白浪費吧,如今之計,我們應當齊心協力,共同做好這次迎接工作!”
張馳知道吳波說的在理,可不想說話,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