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虎幾次藏錢均被父親發現,不但錢財全部被搜去,反而又讓父親強加了上交的定額,這就使他心中感到十分的懊喪,於是便把心中的苦悶向玉龍傾訴。
兩個人是一塊光屁股長大的好朋友,玉虎一旦遇到不開心的事,或是心中煩悶,想要找人聊天時,第一個便會想起玉龍,兩個人可以說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朋友。
玉虎見到玉龍便大倒苦水:“大哥,兄弟我這幾天心裡一點也不舒坦,你陪我嘮嘮嗑吧。”
玉龍在家排行老三,但玉虎總是習慣稱呼他大哥,玉龍對此習以爲常,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你不是幹買賣的嗎?聽嬸子說你乾的挺不錯,每天蹬着車子就把錢掙了,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錢倒是能掙幾個,只是每天賺的錢都得全數上交,我想留幾塊錢花,都成奢望。”
“你每天不缺吃、不缺喝的,還打算留錢幹什麼?”
“手裡有點兒錢,自己不是花着方便嗎?時間長了,誰擋住花幾塊錢買點東西什麼的。”
“你買東西再向家裡大人要啊,難道你要錢買正道東西,叔叔也不給你錢呀?”
“問題是:有時候我想買點兒零食什麼的,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嘴饞,向他要錢他得給呀,弄不好還要挨一頓臭罵。”
“這就難怪了,家裡攢個錢兒不容易,哪能都這麼胡花了?零食又不能當飯吃,別說叔叔不讓你胡買,就是換了別人也要說你幾句,又不是小孩子了,花錢不能一點帳兒也不算,若是不加節制放任自流,則勢必養成不好的習慣。”
兩個人的生日時辰,雖然僅僅相差幾個小時,但是他們的性格卻有着天壤之別,無論是心性脾氣,還是爲人處事上,時時處處都有明顯的不同:一個是胸懷城府、老成持重,一個是胸無點墨、油嘴滑舌;一個喜靜不愛動,另一個卻恰恰相反。總之,玉龍所喜歡的,玉虎卻認爲沒意思,而玉虎覺得好玩兒的事情,玉龍總是不感興趣。一個愛好看書、熱衷寫作,另一個卻喜歡耍個小聰明、發嘎使壞。雖然兩人性格恫異、秉性不同,但這並不影響兩人的交往。玉虎對這位玉龍哥還是十分敬佩的,一般情況下玉龍說什麼,玉虎即便是不贊同,至少也不會相互擡槓。
如今聽玉龍也要數說自己的不是,便有意岔開話題:“哎呀,不說了,反正沒錢花的日子真是受憋死了。”
玉龍感到有些不解:“有吃有喝,每天還有錢賺,你還受什麼憋呀?”
玉虎反問道:“你體驗過一個人坐在飯店裡,翹着二郎腿兒,就着花生米、喝點小酒兒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嗎?這種感覺不是親身經歷的人是很難體會到的。”
玉龍的確沒有體驗過那種滋味,別說家裡經濟拮据,沒有那份閒錢,就是有了一些節餘的錢,他會首先想到用這個錢乾點兒別的,也絕不會拿着錢下館子,這是由其性格所決定的。兩個人金錢觀上的差異早在他們小的時候就已顯現出來了:逢年過節,大人送給孩子們一兩塊錢的壓歲錢,玉虎又是買糖又是買鞭,到不了天黑就把錢花完了。而玉龍則會把錢存起來,直到有什麼東西非買不可時,才依依不捨地把錢拿出來。每當玉龍想要得到某種喜歡的東西時,又會有另一個念頭冒出來,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日子一久,也便形成一個習慣。而當他要幹一件事心裡又不想幹時,總會暗暗鼓勵自己:咬咬牙堅持一下也就過去了。忍住一份甜,慢慢地磨練了他的意志,而做事不輕易放棄,又造就了他非凡的毅力和忍耐力。
忍住一份甜,能使一個人在面臨各種誘惑時,堅持自己的原則立場,不至於因物慾的誘惑而迷失自我。一旦放棄原則,經不住各類利誘,接受了來自外界的誘惑,那麼,它帶給人的不僅不是滿足,反而是更大的物慾追求,那種佔有慾的快感就會進一步加強,使人慢慢地喪失了最基本的免疫力。
玉虎放鞭時他就站在一旁觀看,玉虎吃糖時,他則連看也不看,反會躲到一邊兒,玉虎是個崩豆不捨的人,但對玉龍卻大方的很,每次買了糖總不忘拿出三五塊給他,而玉龍一次也沒有要過。玉虎問他:“你不待見吃糖嗎?”
“侍見”
“那你怎麼不要呢?”
“我是怕一開這個頭兒,就會管不住自己,所以,你和我在一塊兒玩時,也請你不要吃糖。”
“爲什麼?你不吃連我也不讓吃呀?”
“我自認自己的意志力還不夠頑強,定力不夠,我擔心經不住糖果的誘惑,既然不打算去買,索性就不去看它,也省得乾眼饞。”
“有錢不花,老放着有什麼用?想吃什麼就買點什麼,我要是有了錢不花掉,晚上就睡不着。”
玉虎說這話絕不是誇大其詞,一次便對玉龍大發感慨:“這人啊,沒錢了不行,感情有了錢,也會有煩惱。”
“有了錢還會有什麼煩惱?”
“你不知道啊,有了錢不花出去,晚上我就會咯崩的睡不着覺,想法無意的總要把錢花了才安心。”
“不介意的話,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有多少錢纔會產生這樣的煩惱?”
“九毛。”
“多少錢?九毛?你有九毛錢就睡不着覺啦?”
“咋的啦?這你也稀罕呀,你不知道我這人不能和錢做伴睡覺,只要身上有一毛錢,如果睡覺之前不花了它,真好比芒刺在背、如臥針氈,非得出去買點東西才能靜下心來。”
“瞧你那點兒出息,手裡有幾毛錢那也叫錢呀?幾毛錢都把你愁的睡不着,要是有個三千、五千,十萬、八萬的那你又該怎麼着?還不得把你愁死?”
“九毛錢怎麼啦?蛐蛐也是肉啊,我倒問問你,你一年到頭能花幾毛錢?一個月一個月的也從未見你花過一分錢,你是不是沒錢呀?”
“我的錢都存着哩,該花時就花,不該買的,我是一分錢也不動。”
“那你覺得冤不冤呀?守着錢也不花,那心裡多不是滋味啊?”
“這有什麼好冤的?家裡人不都是這麼過嗎?掙錢不容易,花錢自然就得精打細算。”
玉虎有錢不花,心裡會咯崩的睡不着覺,而想買東西又沒有錢時就會更加的煩惱,這不,幾日來沒有錢花就來向玉龍道曲:“大哥,我想留幾塊錢,以備急時所需,可我有個說夢話的習慣,俺爹就抓住我的這個弱點,總是在我睡下之後乘機套問出藏錢的所在,令我防不勝防、大傷腦筋,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我能有什麼辦法?誰能管得住你說夢話?除非拿膠布把自己的嘴粘上。”
“無用的,這一點兒我也想到了,可你睡覺之前貼上,一旦熟睡之後,俺爹又會把膠布揭開,我這人一旦進入夢鄉,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我就更沒法子啦,再說一家人過日子,有多大能力就盡多大能力,怎麼能私設小金庫、暗自藏錢呢?”
“這你就不懂啦,爹親、孃親,不如自己手裡的錢兒親。爹親管得嚴,孃親不給錢,誰有了誰好,誰吃了誰飽。我不自己想法兒落點,這日子可怎麼過?”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覺得叔叔管你並沒有錯,大人說你都是好意,你那個喜歡胡亂花錢的毛病也該改改了。”
“這回我可不是胡亂花錢,我真的是想買正經東西。”
說到這兒有的人可能要問了,玉虎不是不能和錢做伴睡覺嗎?他不是有了錢不花掉就會睡不着覺嗎?那他怎麼又想起私下存錢了呢?說到這裡有必要交代幾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有一位名叫成寶鳳的小姑娘,以其甜美的歌喉,加上清純靚麗的外貌,在流行歌壇迅速崛起,各家電臺、電視臺爭相報道,於是很快走紅,大街小巷到處都能聽到她的演唱。曾有一副對聯是專門寫給她的,上聯是:美名揚於天下,下聯是:歌聲傳遍四方。橫批四個大字:叱吒風雲。當時以一曲【酒幹倘賣無】征服無數歌迷。(注:成寶鳳是本人杜撰的人物,她是一位才貌雙絕的奇女子,平生演唱過很多歌曲,在這裡我就權且以她爲歌曲演唱者,就算是借了那些著名歌曲的光了,希望書中所提到的歌曲原唱者,不必爲此介懷。)
玉虎自從第一次聽到寶鳳的歌聲就被深深地迷住了,當時收音機還比較盛行,他嫌收音機聽着不方便,於是便打算攢錢買兩盤磁帶,再買個放音盒好好地聽個夠。所以,這才使他三番五次地冒險存錢,藏錢被抄便求計於人:“你平日裡喜歡看書,一定會有辦法的,求你幫兄弟一把吧,你看我有多可憐呀。”
“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不過你爹利用你說夢話的特點套問你的底細,你也可以將計就計乘機給他一些假情報。三國演義裡面周瑜就是用這個方法騙過蔣幹的;曹操害怕被人行刺,故意製造出夢中殺人的假象。”
玉虎眼前一亮,成竹於胸:“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個好法子來。”
“什麼好法子?說來聽聽。”
玉虎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泄露,到時你就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兄弟先行告退。”說罷起身告辭而去。
你猜玉虎想到什麼好法子了?只怕你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小子存心要把他爹耍弄一番,要不怎麼說這小子又嘎又壞呢?你別看他正道本事沒有,要說出個餿點子、鬼主意,那是他的看家本領,眼睛眨巴眨巴這狗巴巴法子就出來了。
次日黃昏,只見這小子拿了一沓廢紙就進了廁所,進去之後他不在茅坑裡拉屎,反而在地上鋪了好幾張廢紙,然後放了一個塑料袋,蹲在上面拉起屎來,拉完之後小心翼翼地把屎包起來,放在牆洞裡面再用廢紙掩蓋住,一切收拾妥當這才放心而去。
吃過晚飯,玉虎早早地回到自己屋裡,鑽到蚊帳裡面盤算着如何戲弄他爹,想到開心處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時心血來潮,乘興順口吟誦了幾句打油詩:獨臥於蚊帳,奇計在心上。擺下地雷陣,單等人來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