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虎在前門轉了半天，中午時分就要坐車回去。
玉虎來到公交站臺等待公交。這時一位公交疏導員手裡拿了一面小紅旗，嘴上掛了一個喊話器走過來喊道:“你們幾個，都到後面排隊。”
這位疏導員是外地人，國語水平不標準，吐字不清外加方言口音，較起真兒來，只怕哪個字也不正規，但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
玉虎磨磨蹭蹭不想去排隊，打算車來之後加塞兒上去。另有幾人也是這種想法。疏導員急道:“聽到沒有？你們幾個都到後面排隊去！”
玉虎鸚鵡學舌，拿腔拿調:“你們幾個，都到後面＇配對兒＇去！”這小子混淆視聽故意搗亂。
等車的乘客，有幾個聽出玉虎是銅鈴打鼓另有音，忍不住覺得好笑。
玉虎看到疏導員十分認真，情知加塞兒不易，於是便乖乖的站到後面排隊。
不一會兒，遠遠地就見公交車開了過來，呂明從一旁緊跑慢跑插到隊伍前面。
疏導員鐵面無私:“姑娘，請你到後面排隊去。”
呂明求道:“我有急事，您就行行好，讓我先上去吧。”
“不行，你有急事，那誰沒有急事？”
呂明看看長長的隊伍十分焦急地說道:“我真的有急事，今天要去公司報到，這趟車上不去的話，下一趟車真就來不及了，您就行個方便下不爲例好不好，反正也不差我一個。”
“都像你這樣，我還怎麼工作？我也知道不差你一個，但問題是我爲你開了這個後門兒，再有其他人也這麼說，我是放行不放行？不放行別人會說我厚此薄彼、處事不公，一旦放行那還不亂了套？所以還請大家理解我們的工作，支持我們的工作，自覺排隊依序上車，你呀，還是到後面排隊去吧！”
玉虎趁火打劫、混水摸魚：“姑娘，你還是別再磨嘰了，趁早到我這兒＇配對兒＇來吧，如果你實在心焦，我讓你‘CHANI前面’好不好？”
有幾個人聽出話中有話，忍不住啞然失笑。
呂明也已明白其中意思，於是氣憤地罵道：“回家CHANI媽去！”
玉虎質問：“你這姑娘好沒道理，我讓你到這邊排隊何錯之有？你怎麼口出惡言、冷目相向？請你留一點口德好不好？”
呂明氣兒大了，聲色俱厲道：“呸！你個臭小子，你還讓我留口德，你自己又何嘗爲別人留了口德？你小子口無遮攔、胡說八道又怎麼有臉怪別人罵你？”
玉虎狡辯：“我怎麼胡說八道了？你說出來咱讓大夥兒評評理。”
呂明氣憤已極：“你自己說什麼話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懶得理你！”
“剛纔是疏導員讓你到後面排隊來的，你沒好氣也不能衝我撒呀，我是見你着急，好心讓你插在我前面排隊，誰知你竟然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唉！真是好人難做啊！”
“我呸！要臉不要臉啊你？你還好人難做，你不做大惡人我就阿彌陀佛了，你以爲你話裡的意思別人聽不出來？”
“你聽出什麼來了？我的話裡能有什麼意思？我不就是讓你到後面排隊來嗎？不過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只不過是當了一次傳聲筒的角色而已，再說我不是還讓你插在我的前面排隊嗎？只是一着急把排隊兩個字省略了，如果你爲這事怪我的話，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你還冤枉？我寧可相信誰都是好人，也不相信你會是好人，別人如果說省略了兩個字，我興許還可以考慮考慮，而你小子根本就是存心的！混淆視聽，藉機揩油！”
“我說什麼來着？時風日下，人心不古，真是有好心沒好報，好人難做啊！”
“小子，我勸你還是少損陰德，不要無事生非貪佔別人便宜，如不聽我良言相勸，日後必遭他人報復，你好自爲之！”姑娘說完，一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打的而去。
玉虎上車後，乘客很多沒有佔到座位，前幾站下車的人很少，上車的人較多，公交車要進站了，玉虎轉身又往車後走去，這時一位八十歲的老大爺，顫顫微微的立起身來。玉虎趕緊過來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您坐，您坐，我還年輕，您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能讓您給我讓座呢？”
老大爺老態龍鍾行動遲緩，一激動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不出來了，老大爺更不多言，再次起身要離開座椅。玉虎說什麼也要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老人家，看您諾大年紀您給我讓座，這讓晚生如何消受得起？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老大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誰給你讓座了，你不要攔我。”
“這車上晃來晃去的，您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還是坐下來比較安全，免得把您碰倒了。”
說話之間車已進站，司機打開車門，看到站臺邊上沒有等車的乘客，於是問了兩句:“有下車的乘客沒有？”不見有人答話，一踩油門駛出站臺。
那邊玉虎還在和老大爺推來讓去，老大爺終於發作起來:“你這小子好生纏人，我要下車了，你總不讓我起身幹什麼？”
“啊？您要下車，那您可不早說？”
“我都牙疼幾天了，本來不想多費口舌，誰知你小子偏來添亂，你也不想想，有我這麼大歲數的嗎給年輕人讓座的嗎？螞蟻戴穀殼——自覺臉盤不小！”
“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原本我也打算髮揚一下尊老愛幼光榮傳統，誰知反倒幫了倒忙。”
老頭打算下車，只是被玉虎這麼一攪和，耽誤了下車的時機，等到公交車出了站，再想下車時已經晚了，司機剛想停車，就聽後面的公交車一個勁兒地按喇叭催促。於是只好歉意地對老者說道:“對不起大爺，現在您已經下不去了，只能等到下一站再下。”
老者餘怒未消衝玉虎氣道：“都是你！平白無故害我坐過了站，真是沒事兒找事兒誠心添亂！”
玉虎無奈地一笑：“我這不是怕您站着累着您嗎？我也沒想到您要下車，早知道您要下車，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旁人打圓場：“大爺，您消消氣，看樣子他也不像是故意搗亂，或是真的誤會您要幫他讓座，好心反而幫了倒忙。”
老者嘮嘮叨叨：“本來我腿腳不利索，一般情況下很少出門，今天出來一回，還給坐過站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年雨，船遲更遇頂頭風，老鼠怎麼就專門咬咱這病鴨子？”
說話之間車到路口，這時正好是紅燈，老者便請求司機打開車門讓自己下去。
本來車未進站是不開車門的，但司機看他那麼大的年紀行動不便，反正也是等紅燈，於是也就破例打開車門讓對方下車。
老者連聲道謝：“這下好了，原本到下一站要多走好幾步，在這兒下車反而離我家最近，謝謝你了！”
直到老者下車，玉虎才舒了一口氣，心裡話：我的嗎呀，幸虧讓他下去了，要不然，不知他還要埋怨到什麼時候呢？看來這好人好事也不是隨便都可以做的，搞不好反倒不如不做。
老者下車，玉虎正好搶的一個座位。班車又經過五六站地，乘客少了一些，但仍有好幾個沒有座位。這時又上來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婆婆，站在玉虎身邊，玉虎看了看前後左右，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的乘客，再不就是抱小孩兒的，或是懷孕婦女，再看看自己的座位正是老弱病殘愛心席，玉虎想想看來只有自己讓座了，雖說自己站了半天，還沒歇過來，可事到如今也不能讓城裡人說咱鄉下人沒有素質，我不讓座誰讓座？誰讓咱是大老爺們兒呢？再說自己再有一兩站地就到站了，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想到這兒起身相讓:“大媽，您坐這兒”
老婆婆連聲道謝:“謝謝，謝謝！還是好人多啊！”
“您不用客氣，尊老愛幼是我們這些年輕人應該做的。”
老太太很是健談，聽到玉虎言辭誠懇，好似遇到知己，話匣子一打開就嘮起了家常:“孩子今年多大啦？”
“二十三。”
“你看起來可真面嫩！你孩子都二十三了，你看上去頂多也就三十二，大兄弟是鄉下人吧？”
玉虎不明所以:“鄉下人怎麼啦？”
“我們老頭子老家也是鄉下的，鄉下人結婚都早，有的人二十歲就結婚了，孩子結婚了吧？”
玉虎心中暗道:我有那麼老嗎？這是誇我年輕嗎？想到這兒有些悲催地糾正對方的話:“我還沒有結婚呢！”
“哦，孩子還沒有結婚啊？你得抓緊給孩子操辦，千萬可別把孩子耽誤了。”
玉虎心中埋怨:我怎麼這麼倒黴？看來還真是好人難做，如果我不讓座哪裡會有這許多尷尬？好不容易自己發揚一次風格吧，還被人誤認爲這麼＇年輕＇！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出行不宜，百事不順，老天爺，有個地洞讓我鑽進去好不好？
老太太還在滿懷興致的打算和玉虎長聊:“大兄弟今年能有四十二三吧？你是怎麼保養的呢？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四十多的人。”
老太太說這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有根有據的，往大了說，再看玉虎的面相也沒有那麼老，往小了說，有這孩子在這擺着，人家孩子都二十三了，他爹再小能小到哪兒去？即便鄉下人結婚較早，假設二十歲結婚，當年栽樹，當年掛果兒，那也在四十多歲，所以老太太說他四十二三歲應該是最接近實際年齡。玉虎暗罵:你媽，我現在看起來像是四十多的，那我還有臉活嗎？我可連老婆還沒有啊！哪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四十多的半拉老頭兒？
正在這時，公交車剛好進站，本來下一站纔是他的目的地，這時也就只想儘快下車，於是，玉虎回答一句:“大媽，我到站了，以後咱們再聊。”車門一開，玉虎逃也似的下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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