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樹梢,宮巷內,一男子在宮牆角等候。多時,一女子才姍姍而來。
贏琂的髮絲沉寂在夜晚黑風中,清揚。
韓鬏木披着深藍色外衣,昏暗燈光下,姣好的臉龐若隱若現。
剛纔婢女梅釉和她說,秦公子贏琂要見她。自打進宮起,她就知道,贏琂一定會來找她。
韓鬏木輕嘆一口氣,那又如何呢,往事隨風,已不可尋。如今她是入宮的公主,縱然贏琂對她有千般萬般恨,也無濟於事。
終究還是化爲嫋嫋,爲一聲嘆息罷了。
她的腳步停下,眼前是一高大的身影,她知道那是他。
“果然是你。”
贏琂冷着眼,手突然掐住韓鬏木的脖子,往牆上一按,勒的通紅。
韓鬏木面色若冰,向上仰着的臉龐不見一絲波瀾。
見月光下贏琂清晰俊美的輪廓,韓鬏木眸裡涌起一抹亮色。眉頭微皺,隨即扯扯脣,從鼻息中哼出一門冷笑,撇過頭去。
“公子失禮了。”韓鬏木聲音如淨滌的羣山下柔軟流水,卻無情:“公子認錯人了。”
贏琂聞言微愣,手中力度一垂,韓鬏木脫離了贏琂的控制,喘着氣。
自入宮那日起,贏琂便注意到那容顏太過熟悉,喚醒了塵封多年的記憶。
是她,是那個令他痛恨多年的人。她自作主張害死了母親。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想辦法想報仇,卻無望。而現在居然自己送上門來,真是諷刺。
“兒時,我隨母妃行至楚國,是你殺了我母親。”贏琂狠狠地瞪着他,多年過去了,眼中的怒火也未曾消減。
韓鬏木看着贏琂眼中竄起的火花,似光奔涌,將要把她吞噬。
她怎麼會不記得?韓鬏木垂下眼眸,啓脣緩緩:“我不欠你的,當年……你的母妃也不是我殺的。”
“你如今說這番話是何意,虛僞。”贏琂嫌惡地瞥韓鬏木,手指攥緊,皺眉掩怒意。
他冷哼一聲欲甩手而去:“呵!居然還敢來秦王宮。這裡無疑虎狼之穴,不用我動手,自有人收拾你。”
卻聽韓鬏木聲音幽幽從身後傳來,伴隨綠葉婆娑之音。
她狂傲笑道:“公子走的如此之快,怕不是心虛。”韓鬏木走到贏琂面前,錘子頭盯着它,眼下是無底深淵:“我有一計不知公子可感興趣?”
見贏琂並沒有拒絕,韓鬏木便繼續:“我可祝公子完成大業。”
“你?”贏琂眯起眼嗤笑:“就憑一女子?哈哈哈哈!”
韓鬏木啞笑。
“哼,你想攀高枝也不懂找公子扶蘇,找我做什麼?”
韓鬏木啓脣:“有些事,還完就算了了。我說過,我不欠你的。”
一語在贏琂心裡掀起千層浪,他諷刺地笑道:“我不過是父王衆多兒子中普通的一個,連母妃都客死楚國,父王也未曾留下一滴眼淚。”
見韓鬏木沉默,贏琂繼續:“你要是打算坐上大秦王后的位置,還是找如今王上最器重的公子扶蘇吧!我,你不配。”令人噁心。
韓鬏木眉目閃光,灼灼,靠近贏琂,手輕輕撫上他的胸膛。輕聲道:“那就當做我對往事的一個了結吧。在這偌大秦王宮裡,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贏琂往後退,狐疑的看着韓鬏木,繼而嘴角微翹:“你……現在還在學醫術嗎?”
果然,他還是把她當作楚國公主。
她深知肩上的使命。所以楚國公主這個身份,騙過了所有人,也快騙過了自己。
韓鬏木聞言,垂眸:“自那時以後,再也不學了。”
畏懼,殘忍和絕望。
她最清楚不過了。
贏琂沒了興趣,轉身欲走。韓鬏木卻突然從贏琂腰間裡抽出一枚玉佩,笑盈盈地搖給他看,在月光下隱隱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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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物。”她說。
贏琂問:“什麼信物?”
韓鬏木垂下眼簾,餘光瞥到一旁在後面偷聽許久的身影,喃喃道:
“免死令。”
贏琂愣是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韓鬏木卻拿着玉佩獨行在夜色中,再也不見。
明日王上安排了一場試武會,叫上她們這些入宮的女子同去,也好和公子們接觸。
韓鬏木看着遠去的黑影,翹起嘴笑。
風雨會來,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南山宮內
呂秋熄了燈。
公孫瑤望着窗外,方纔似乎見韓鬏木出了宮門,便問呂秋:“她去做什麼?”
呂秋答不知,朝公孫瑤笑笑,行禮後退下了。
深夜蟬鳴。聒噪。
清雁風風火火地跑回宮,她和呂秋同是公孫瑤侍女,所以安排在一個房間。清雅跑的飛快,帶起一陣風。回宮時滿身狼狽,頭髮上還帶着樹葉,看起來跑回來費了一番功夫。
呂秋的燈未熄,火光若隱若現映在她的臉上:“看到什麼了?”
清雁答:“韓鬏木深夜與公子贏琂幽會,還拿了一個玉佩作爲信物。”
呂秋爲清雁捋了捋頭髮,正想開口,清雁便甩開她,退到一旁,嘴裡唸叨着別碰我。
呂秋一笑:“你看到的可屬實?”
清雁瞪她:“怎麼,你不相信我?”
“噓。”呂秋一把扯下清雁,用手遮住微弱的燈光。從雕花的窗欄可以看見外邊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是韓鬏木?”清雁低聲問。
呂秋搖頭:“不。今夜,除了你,還有人跟在韓鬏木身後出去了。”
清雁垂頭,脫離呂秋的手,悠悠道:“這可是你叫我去的,到時候查出來什麼,我可把責任都推到你身上!”
呂秋髮了一個哈欠,躺到榻上,慵懶道:“放心吧,我敢叫你去,就是有把握,夜深了,好好休息,明日有的忙呢。”
清雁也知道明日的試武會,識趣的熄了燈。
夜,重歸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