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再找到那個小女孩,她在倒塌的大石頭旁邊東張西望,仔細一看,大石頭旁邊確實是橋樑的殘垣斷壁,小女孩站立的位置就是一個橋墩。
“叔叔,你找到我媽媽了?”小白荷欣喜的跳躍着問道,“叔叔,我媽媽在外面等我嗎?”
我於心不忍,摸了摸她僵硬的小腦瓜子說,“小白荷,叔叔只知道你媽媽的名字,這樣的名字有很多,我想知道具體一點兒的事。”
她大失所望:“原來是這樣……讓我想想,我媽媽叫白清淺,我爸爸……我爸爸叫什麼?我好像沒有爸爸,我媽媽說我爸爸不要我們了……我媽媽是被趕出來的,爸爸說我是女兒,你不要。我們好可憐,嗚嗚嗚……”
她哭了起來,聲音如鐵鋸在地上摩擦非常難聽,黑色的眼珠裡往外滾落的也是黑色的淚水,滴落在地上的灰塵上,濺起了一個個的小坑。
我身邊的空氣驟然變冷,天空飄起了雨滴,我明知道這是在深坑裡的某處角落,不可能下雨,但是擡頭一看,天空灰濛濛的,我這是站在了一條古舊的街上。
小白荷的怨氣太重,一哭就把時間帶到了她所在的那個年代,帶到了她所處的環境。
我也想知道小白荷到底經歷了什麼事。
但是回到她的那個年代,如同時光倒流,在外面正常的時間裡,倒流的時間只是一條縫隙,我被擠進了這個縫隙裡,喪失了我本身的所有法術。
我也跟小白荷一樣,是一個普通人了。這時候如果有一個略懂法術的人想困住我,我就會在這個時間的縫隙裡走不出去。
我有些猶豫,現在出去來得及。
可是好奇心驅使我想把這件事弄個清楚,況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小白荷這件事和唐家有直接的關係。
唐家有很多秘密,這些秘密也跟黑苗族有關。
進入唐家之後,我已經幾次看見黑苗族的符文,黑苗族在這些事情裡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
……
我拉起小白荷的手,這時候她的手還是綿軟的,脫去了水泥層的她,天真可愛,小臉蛋帶着紅潤的顏色,像一顆大蘋果。
雨不停的澆灌下來,猶如瓢潑,小白荷掙脫我的手,站在一棵大樹下,雨水從大樹枝條的縫隙裡落下來,她頓時就成了一個落湯雞。
“小白荷,你快過來!”我叫道,“到叔叔這裡來,我保護你。”
可是她沒聽見我的聲音,同時我驚訝的發現,我伸手去拉她,根本就破不到她的身體。
我明白了,我確實跟着小白荷一起穿越到了她生前的那個年代,我也沒有一點法術。
但是我不能進入她的場景,就像我面前是一個電視熒幕一樣,我只是一個看客,我不能改變什麼。
“媽媽,媽媽你在哪兒?”小白荷在大樹下走來走去,小小的身影在大雨裡顯得孤單可憐。
過了一會兒,雨沒有停下的意思,一個男人闖入了我的視野,那就是小白荷說的大鬍子叔叔,兩人一番談話,大鬍子拉着小白荷就朝我這邊走來。
我看清楚了大鬍子的長相,他的眉心有一顆非常顯眼的紅痣,紅痣閃着光,一看就知道那紅痣並非是真正的痣,而是他的一個法眼。
我有些慌了,這個男人有法眼,他會看見未來,也會看見過去。
我在未來窺視他,他一定也會看見。
果不其然,大鬍子停下匆忙的腳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和他差點鼻尖碰鼻尖!
我一動不動,屏住呼吸,這時候我只是一個沒有法術的人,大鬍子把我掐死在這裡連鬼都不知道。
小白荷的哭聲時斷時續,大鬍子的呼吸都噴在了我的臉上,這一切是那麼縹緲,又是那麼真實。
“這件事你要是插手,我就弄死你!”
一個沉悶的男人聲音傳來,大鬍子的嘴巴在我眼前一張一合,露出滿口焦黑的牙齒,嘴裡噴出來的濁氣薰得我差點背過去。
這是在警告我,他爲什麼只是警告我,而不是直接把我掐死算了?
這樣僵持了片刻,他終於拎着小白荷離開,小白荷的哭聲撕心裂肺,眼前的那棵大樹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場景就是小白荷被殘忍打生樁的情景。
小白荷哭喊不止,但是逃不脫大鬍子的魔爪,她被蜷縮成一團,生生的扔進了橋墩裡,緊接着,水泥砂石鋪天蓋地的往下傾倒,小白荷的哭喊聲衝上巔峰,後面就漸漸的弱了下去。
這個過程我親眼目睹,卻無能爲力,氣得渾身發抖,又無法衝出去幫忙,因爲這個場景我進不去。
小白荷的聲音最終消失,我眼前迅速出現了橋樑和高樓,轉眼間橋樑和高樓坍塌,成爲廢墟,一切又恢復了我之前進來時候的樣子。
我鬆了一口氣,場景恢復,說明我沒有被困在世間的縫隙裡,算是出來了。
不過現場沒有發現小白荷,我叫了幾聲,也沒有得到迴應。
上去之後沐珺問我,有沒有從小女孩的嘴裡得到消息,我把我見到的情景告訴了沐珺,她失望的說,這對我們來說根本沒用。
小女孩只不過向我們重現了她悲慘的過去,用沐珺的話說,哭慘,想我們救她。
“沐大師,如果像我剛纔那樣穿越到過去,過去的人能看見我嗎?”
“不能。”
“要是能看見呢?”
“要是能看見,說明看見你的那個人,也跟你一樣,是從現在穿過去的。那麼你們兩個差不多一樣。”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剛纔大鬍子能看見我,卻也不能把我怎樣,原來跟我面對面的大鬍子,也和我一樣是穿過去的。他也沒有法術,所以只能警告我,不能對我動手。
“沐大師,有一個眉心長着紅心法眼的大鬍子,你有沒有見過或者聽說過?”
“什麼?”沐珺驚訝的問道,“你見過了?”
“我剛纔不就是說他看見了我嗎?就是那個人把小女孩打了生樁,剛纔警告我不要插手這件事。”
“不可能吧?他也來了?這件事要是他也攪和進來,那我們就難搞了。”
“怎麼了,沐大師?那人是誰?”
“說起這個人,你三叔應該知道。一說他的樣貌特徵,在道上走的無人不曉。你不知道,那是你三叔沒有告訴你。他是魯班傳人,還是一個入了魔道的傳人。不老不死,可以自由穿梭任意時間,任意空間,他的法術非常惡毒,在魯班術的基礎上,加入了黑苗族的巫術。”
“這是果然跟黑苗族有關!”我想了想又說道,“不對,應該是說這個大鬍子魯班傳人跟黑苗族有關,所以這裡隨處可見黑苗族符咒的模樣。”
“這個人傳說叫黑風,就跟一陣黑旋風似的來無影去無蹤,魔性十足,殺人如麻,你所見的打生樁都是小兒科,林長生,如果這裡是黑風的地盤,唐家動了,就算你改了風水也沒用。魯班傳人修房造屋,搭橋修路,最會看風水兇吉,而且技術中夾雜着很多奇門遁甲術。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這麼說我們放棄了?”
“不放棄。但是——不深入。”沐珺說,“我們不就是來看風水做祭日的?風水已經看了,做祭日活動晚上就做,做完就走,不要去招惹黑風,那是我們招惹不起的主。”
“你也有害怕的時候?我以爲洛城第一驅鬼師沐珺無所不擋。”
沐珺冷哼道:“你要是不信邪,那你就去管這件事。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不過,年輕人吃虧上當纔能有長進,去吧。”
話裡話外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同情小白荷,加之年輕氣盛,見不得誰威脅我,黑風讓我不要管,這事我偏要管!
唐青峰處理完事情後,匆忙趕過來接我們回去老宅,說是她母親的祭日時間快到了。
“祭日過了晚上七點才做,現在還早。”我說,“太陽都沒落山,陽氣太重。”
唐青峰說他母親是下午五點去世的,之前他們給亡者做祭日活動,都是掐着點做,那樣纔算是週年祭。
“好,那我們就尊重主人家的意思。”沐珺表示,“現在就過去開始。”
她巴不得早點開始早點結束,她是真不想招惹那個黑風。
我們出了開發區,外面是一片濃密的樹影,陰影下,大鬍子忽然出現,就那麼突兀的站在公路中間。
“快剎車!”我脫口而出。
司機一個急剎,問我怎麼了?我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司機一定是看不見大鬍子的。
我說沒什麼,走吧。
司機覺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汽車啓動,我往後一看,大鬍子緊緊貼着後窗,雙手揮舞,對我做了一個挑釁的姿勢。
“他跟來了。”我小聲對沐珺說。
“我知道。”沐珺回道,“叫你不要招惹……”
“是他招惹我。我不怕他。”
我回轉頭再看,大鬍子不在那裡。但是我知道,他跟上來了。
“嘎吱……”
這回司機毫無預兆的踩了急剎,撞得我滿頭冒星星,沐珺的眼睛被撞了,疼得尖叫起來。
司機罵罵咧咧的說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一輛大卡車直直的衝了過來,他着急就踩了急剎。
可是我和副駕駛的唐青峰都沒有看見大卡車。
黑風給我們使絆子,想讓我們在半路出車禍,回不去唐家老宅。
唐青峰大概也知道了什麼,摸着流血的腦袋說勞駕林大師親自開車。
我和司機換了位置,一路上確實出了不少狀況,要麼就是前面突然多出來一條路,要麼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來大傢伙擋住我的視線和去路,好在有了剛纔的經歷,我鎮定了許多,終於來到了唐家老宅,一看時間,四點半,準備半個小時剛剛好趕上祭日的時間。
一陣風吹過槐樹林,如泣如訴,我扶着沐珺到了門口,那個陰森森的女人聲音又來了。
“唐振業……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啊,救救我……我要出去……”
豪宅裡的下人們都被支走了,更加顯得蕭瑟陰森,正廳裡的金錢劍吊燈發出的光落在地上,我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光也是一把把金錢劍。
這到底是困了個什麼人在這裡,需要動用這樣緊密的金錢劍陣?
“他跟來了嗎?”沐珺小聲問。
“沒有進來,在外面。”
“不能讓他進來,你有什麼辦法?”
我對唐青峰說道:“唐老闆,請你緊閉大門,還有樓頂的拱形花門。”
“你是想就地取材,用金錢劍陣擋住他?”沐珺說,“萬一這金錢劍陣就是黑風佈置的呢?”
我一愣,這我倒黴想過,這要是黑風佈置的,那他就進出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