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兄弟進來了不但是拖累,還會影響他的生命安全。”我說道,“沐大師,還是你當機立斷。”
“那是當然,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沐珺自豪的說。
“你真重口。”
“哈哈哈……”
忽地,一陣悠長的笛聲打斷了我們的說笑。
我和沐珺對望一眼,笛聲出自高山深處,該不會是雲山老者吧?
普通人進不來,再說,進來的普通人哪有這種雅興,不都是到處拍照留影,在石壁和大樹上寫上到此一遊。
“聽這聲音就知道,吹笛的人氣韻深厚,底氣十足。”沐珺讚歎說,“曲調悠揚,信手拈來,是有意也是無意,聽起來讓人心曠神怡,吹笛的那個人一定是一個心性寬廣淡定的人。”
“是不是雲山老者啊?”
沐珺搖搖頭說道:“這麼歡快的曲調,絲毫不是死氣沉沉的韻味,是老者們吹不出來的。我想,可能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修道者吧,只有年輕人才有這樣的心境。”
“玉樹臨風,你是顏控啊!”
沐珺一笑:“不然我怎麼看上你三叔的?”
她說聽笛聲始終那麼平和,平和中帶着歡暢,這座山的主人一定知道我們到訪,而且是歡迎的態度。
不然的話,這笛聲早就急促不安了。
小路上有許多野獸的腳印,大大的腳印一下看就是猛獸留下來的。
我還發現在路兩邊的大樹上,還有許多人造的鳥房子。
每一個人造鳥屋都非常精緻,更讓人耳目一新的是,房子上居然還插着一小束花兒。
沐珺不禁讚歎,這是誰有這麼好的興致,把一個原生的原始森林打扮得這麼漂亮。
我的注意力不在此,我指着樹幹說道:“沐大師你看,樹幹上有幾個腳印,說明有人上去弄的,腳印很大,說明是男人。腳步隔得遠,說明他的功夫很好,不是攀爬是跳躍,是哪個男人這麼……細心啊?”
我本來想說無聊的。
沐珺採下一朵花拿在手上,花癡的說:“笛子吹得那麼好,愛護小動物,熱愛生命,這樣的男人——我的天,要是再長得好看,我是不是應該喜歡上了?”
“三嬸兒,請你矜持一點。”我半玩笑半認真的說道,“三叔不在,我得替三叔看着你。”
忽然間,笛聲停了。
一羣飛鳥快速的從我們頭頂掠過,樹葉撲簌簌的往下掉。
“我聞到了一股異香。你心目中的玉樹臨風確實是一個修爲不錯的人。他來了。”
我的話音剛落,前方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錦衣的男人。
這個男人穿得挺花哨的,衣服是外面流行的款式,黑色的哈倫褲,碎花的上衣扎進了褲腰裡,如此嘻哈的形象,偏偏紮了一個鬆鬆垮垮的道髻在頭頂,頭髮有些散亂,看着整個人都很隨性。
沐珺的預想沒錯,這就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
他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乍一看跟三叔的風格差不多,但是又多了一份三叔沒有的幼稚,那張臉上沒有三叔的滄桑。
反而,顯得更加好看些了。
而且,他身上還有那一股濃濃的好聞的味道。
這種味道是陽氣的味道,就像太陽光芒的味道一樣讓人很舒服,我暗自驚歎,這種修爲的人不多,這個男子年紀輕輕的,身上竟然有這樣的異香!
我三叔身上都沒有這樣的味道,怪不得那麼多人想進入雲山,一個好的修行環境是非常重要的,三叔染指塵世,身上多了些煙火俗氣,這個男人身上的,就類似於仙氣了。
他把一隻綠色的笛子在手指上繞來繞去,繞得我眼花繚亂的,我用餘光瞟了一下沐珺,這個花癡,現在可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忘記自己是我三嬸兒了吧?
沒出息,見到好看的男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兩位打擾我的聽衆了。”
男人一出聲,聲音也是非常好聽,這聲色不去唱歌,白瞎了。
“這些蟲鳥野獸都是你的聽衆?”沐珺笑着問。
“蟲鳥野獸,花草樹木,落葉泥土,陽光,空氣裡的塵埃,都是我的聽衆。”
臥槽,說話真有詩情畫意啊。
“既然如此,何不多我們兩個聽衆呢?”我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叨擾了!”
“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們不懂我的笛聲,怎麼能做我的聽衆?”男子不屑一顧的說道,“請你們原道返回。”
我往前走了一步,禮貌的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找雲山老者的。如果你能幫我引見,那真是感激不盡。”
“他雲遊四海去了。”
“我知道他在山上。我是他故人的後人,他一定會見我的。”
男子依舊不以爲然的一笑說道:“來的人都這樣說,你讓我如何分得清真假?如果是故人的後人,自然就會知道,雲山老者不容打擾,如果來打擾,那就不算故人後人。”
如此一繞,倒把我繞進去了。
我知道這個男子一定是雲山老者身邊的人,故意在這裡做攔路虎的。
沐珺走上前問道:“剛纔你吹的曲子,悠揚動聽,你是以《姑蘇行》爲原型,自己再做改動的嗎?”
男子眼前一亮。
沐珺接着說道:“晨霧依稀、樓臺亭閣、小橋流水……聽你的曲子,使人情不自禁沉浸在美景中,讓人流連忘返,令人尋味。而你的底氣深厚,吹出來的調子更是韻味深長,發揮了曲笛音色柔美,寬厚而圓潤的特徵……我聽得差點都忘記身材何處了。”
我忍住笑,沐珺是看到人家長得好看,才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吧?
不過這一波拉好感度簡直不要太完美。
男子的態度立刻就變了,笑也沒那麼難看,他說:“我吹的就是《姑蘇行》的改版,是我自己改的,我還以爲調不成調,沒想到被你賞識,真是……”
沐珺搶了他的話說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我喜歡這首曲子,也喜歡這裡的風景,只有這裡的風景,才能養出你那麼好的心性。”
“你過獎了。”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明淨動人,跟一抹陽光一樣。
“怪不得那麼多人一輩子都想一親雲山的芳澤,原來這樣的山水如此養人。”沐珺繼續說道,“道長你叫……”
“我不算什麼道長,我是自由修行者。”男子眉頭微微一皺,好像不喜歡沐珺這樣稱呼他,說道,“你可以叫我蕭易。”
“風蕭蕭兮易水寒。是這個嗎?”
蕭易點點頭:“是這個。不過當年我父母取名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得這麼有詩意。”
兩人大笑起來,我佩服沐珺拉家常套近乎的能力,沒想到她除了驅鬼,其他知識更是信手拈來,毫不生澀。
“蕭易好。我叫沐珺,這是我的弟弟長生。”沐珺介紹說,“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是來找雲山老者的,希望你給我們走走後門,放行一下。”
蕭易搖搖頭:“雲山老者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不瞞你說,我來這裡快十年了,我都沒有見到他。”
“哦?你也沒有見到過雲山老者?我看你修爲這麼高,一身仙風道骨的,原以爲是近朱者赤,因爲雲山老者的緣故,沒想到你是自我成才,太厲害了!”
沐珺無形中又誇了蕭易一把。
蕭易很受用的笑笑說:“那也是因爲我這裡近雲山主峰,幸運的接收到了主峰的仙氣。”
“那我們如何才能見到雲山老者?”
蕭易說,每月的十五,主峰那邊會有人下山採購,到時候就把自己的請求代人遞進去,等待雲山老者的回覆,如果他要見,就會讓弟子來通知。
“明天就是十五!”我高興的說,“這真是天助我也。”
蕭易淡淡的說,他遞交了十來年的請求都沒有得到回覆,叫我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或者,你們乾脆和我一樣,住下來等。”
我可等不了,巴不得馬上就見到雲山老者。
蕭易不大搭理我,也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他邀請我們去他的住處歇息,她和沐珺走在前面,談古論今,從道教說到佛教,從樂理說到醫理,話題越來越多,兩人越來越投機。
我跟在後面就像一個大大的燈泡似的。
來到蕭易的住處,他的房子是用竹子做的,裡面的所有器具也全是竹子做的。
他給我們倒了兩杯竹葉茶,清香撲鼻,沐珺端起來細細品嚐,半閉着眼睛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日子嗎?”
蕭易盤腿坐在外面的樹樁上,陽光傾瀉了他一身,在沐珺半閉着眼睛的時候,他看沐珺的神情,非常的耐人尋味。
我心裡一咯噔,這個修道者,不會對沐珺動了什麼歪心思吧?
他看沐珺的眼神,裡面包含了太多的內容。
“沐珺,你喜歡這裡嗎?”蕭易問。
“當然喜歡。一束陽光,一杯茶,一隻笛,就是一整天的光陰,多好啊。”沐珺羨慕的說,“我要是老了,也會找這樣一個地方修身養性。”
“不用等老了,現在就可以。地方也是現成的。”
“哦?”大咧咧的沐珺終於從蕭易的話語裡聽出來了異樣,“蕭易,你什麼意思?”
“你做我的鼎器,我們陰陽雙修,採陰補陽,各取所需。”
蕭易的直白,讓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