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我爹在電話裡說完話,整個人都呆住了,手機滑落到地上,我也渾然不覺。三叔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三叔說天大的事都要面對,我們現在的處境已經是最壞的,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三叔,這事兒可大了,我爹剛纔說長樂,長樂他也不是長樂……”
“那他是什麼?是不是長樂也死了?”
“我爹說長樂也是一個紙人。”
儘管他說天大的事都不是事,但此時他也驚呆了,不過他呆愣的時間沒有我長,很快就抽離出來,他讓我再打電話給我爹確認一下消息。
我爹在那邊嚇得慌,哆哆嗦嗦,竟然把一件事情說不明白,我們只從電話裡聽出,他好像置身於醫院的長廊裡,說話就像鬼哭狼嚎似的,他說他來到醫院,醫生讓他去照顧長樂,長樂用着呼吸機,當他掀開被子的時候,看見被子下面是一個紙片人,就像辦喪事的時候那種紙人一樣。
“那個扎紙匠依然沒有停止對我們的惡意。長生,現在我們先不能回去了,我們也到縣醫院去看一看長樂。”
他說讓我告訴我爹,不要大驚小怪,好好守着長樂,也不要驚動醫生。我們往縣城趕去,一路上暢通無阻,今天道路上基本沒有人和車輛,人們全都在家裡過年,只有我們還在路上奔波。
“長樂是你二伯家唯一的命根子,我們不能讓長樂有事,我們一定要給他留個後代。”三叔一邊開車一邊說,看得出他那麼淡定的人,現在也非常着急,我問三叔,現在長樂是一個紙片人,那真正的長樂去哪兒了?
三叔說就是這個問題讓他感到十分焦急。長樂被人換成了紙片人,真正的長了也可能就落入了扎紙匠的手裡,他知道長樂對我們的重要性,所以把長樂給換走了,爲的是要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
我說我們家一窮二白,二伯家更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扎紙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
三叔說,他要的當然不是物質上的東西。他花了這麼大的心思,費了這麼多的周折,當然是有可圖的。
我想了想問三叔,扎紙匠是不是想要我們脖子上的這個血玉和白玉?
一說到血玉和白玉,三叔就閉口不言,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認真的開車,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玉,它到底有什麼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隱隱覺得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衝着我和三叔來的,扎紙匠害死我們家這麼多人,可能跟這這兩個玉石有關。
可是他爲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和三叔?非要把我們的親人都害死?
三叔不再和我說話,一支菸接着一支菸的抽,眉頭深鎖,自從他回來之後,他給我的印象是有錢,高冷範兒,遇事鎮定。可是我這兩天接着就看見他狼狽和焦慮的樣子,我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趁着三叔不說話,我把事情從頭到尾過濾了一次,扎紙匠和紙美人是這件事情的關鍵,扎紙匠害死了我的親人,紙美人要和我成親,奶奶說我要配冥婚,這一切好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手掌在掌控,我如論如何,也無法逃脫。
到底是誰在幕後掌控着?
我想不明白,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我心如亂麻,不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很快到了縣醫院,今天醫院裡冷清得很,大過年的就連住院的病人都回去了。我爹早就在病房門口迎我們,病房裡只有長樂一個病人,算得上是特護病房。
我和三叔迫不及待的進入病房,牀上躺着一個人,遠遠的一看就是長樂,那臉,就是長樂的瘦臉。
長樂被一大堆醫療器械包圍着,牀頭有呼吸機,心電監護儀等,看起來很嚴重,我爹苦着臉說:“這麼看就是長樂,但是你們掀開被子看看就知道了。”
三叔把被子掀開,我嚇了一跳,被子下是確實是一個紙人,而且是一個立體的紙人,白色的紙,能一眼看見裡面用篾條做成的骨架。
再一看牀頭,心電監護儀上竟然有數據,表明這個人雖然虛弱,生命體徵不強,但是還活着。
“三叔,明明是紙人,怎麼還有生命體徵?”我低聲問道。
三叔沉着臉,告訴我爹趕緊去醫院辦出院手續,我們要給病人出院,我爹說今天是過年,醫院裡就只有值班醫生和幾個小護士,冷冷清清的,這會兒好像都回去吃飯了,應該沒人。
“我們怎麼辦啊?”我爹毫無主張,只是渾身發抖,惶恐的看着四周,平時兇我們的勁兒不知道去哪兒了。
“還能怎麼辦?等醫生來發現這是個紙人?”三叔說,“大哥你去看着醫生,有人要過來你就拖住不讓過來,我和長生把長樂弄出去。”
我爹六神無主的問:“老……老三,長樂已經沒用了,你還把他弄出去幹啥?”
三叔沒說話,狠狠地瞪了我爹一眼,我爹縮了縮脖子就出去了。
“快把他身上的東西都拿掉。”三叔說。
我把長樂身上的醫療器械都拿掉,心電監護儀顯示器上的線頓時就沒有了波紋,成了一條條直線。
我想起蒲道官說讓我去醫院檢查心臟,現在有現成的儀器,我正好可以檢查一下我的心臟,爲什麼我自己都感覺不到心跳呢?
於是我準備把儀式套在我身上測一測,三叔輕輕的一巴掌拍在我的手背上責怪道:“現在忙得很,你還有心思玩這個?”
“我不是玩,我想檢查一下我的心臟,我心臟有問題。”
三叔擡頭,眼神怪怪的看着我說:“什麼問題?”
“我心臟……好像不跳。”
沒想到三叔說了一句讓我吃驚的話:“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的也不跳,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你的心臟也不跳?”我驚訝的問,同時一隻手伸出去,摸三叔的胸口。
三叔的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一股暖烘烘的熱氣,好像那裡有一個小炭爐似的,但是,正如三叔所說,他沒有心跳。
這把我嚇得不輕!
“三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壓低聲音問道,“我們兩個的心臟都不跳,我們都帶着血玉和白玉,難道……我們兩個都是活死人?”
“你是不是被嚇傻了?”三叔責怪道,“活死人沒呼吸,是殭屍,我們是嗎?”
這句話頓時讓我啞口無言。
他叫我趕緊把長樂背起來,我們下樓去。
這明明是個紙人,但是我揹着他,雙手從他的臀部那裡環繞着,我三叔在後面託着,他竟然是有重量的,而且身體軟乎乎的還有柔韌度。
剛一出門,我爹就從樓道那邊急匆匆的往這裡跑,一見到我們在門口,趕緊給我們招手,那意思是醫生來了。
我飛快的跑着,一步就衝進了電梯。
“長生!”我三叔大叫道,“不能走電梯!要走樓梯!”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電梯門自己關上,“咯噔”一聲響就往下降,我們誰也沒有按按鈕,它就自己往下降。
“長生,不就是醫生來了,我們是病人家屬,可以給病人做主,你急什麼?”三叔說,“你太着急了,我們走錯路了。”
我說走電梯快點,病房在七樓,我們坐電梯下去當然比走樓梯要快得多。
“你沒發現這電梯門,像什麼嗎?”
經過三叔一提醒,我才注意到這個電梯,進來的時候我只顧着跑,沒看電梯啥樣兒,要是我當時看清楚了,就算我跳樓下去,我也絕對不會進來。
這兩扇電梯的門,就像二伯三合院裡那堂屋的門!
電梯門是紅色的,就連上面隱約也有堂屋門上的雕花!
我的腦袋轟得一下就炸了,我們闖進這樣的電梯,會不會就是進入了三合院裡的堂屋門,又要重複三合院裡的事?
三叔將每層樓的電梯按鈕都摁亮,希望電梯能停下,可是電梯一直下行,沒有停下的意思。
“三叔,怎麼辦呢?”我問,忽然覺得後背一陣刺痛,同時,背上的長樂變得沉重起來!
那刺痛就像是帶刺的東西刺入我的身體,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把長樂扔下來!
可是就在我雙手一散扔下長樂的那一瞬間,一雙冰冷的雙手卡住了我的脖子,那力道十分強大,我身上的血一下子就往腦袋上衝,散不開似的,一雙眼睛鼓得圓圓的,就快要飛出來,張大嘴巴一口氣也上不來了。
我眼睛充血,眼前一片模糊,聽見一聲“啪嗒”的脆響,聞到了一股汽油味,一定是三叔點燃了打火機!
紙人怕火,三叔這是要用火攻,他告訴我的辦法我還沒用上,他就先用上了。
我聞到一股糊味,脖子上那雙手就鬆了些,可是沒有完全拿開,我大口的呼吸了幾下,總算是緩過來了,這下不會懷疑自己是活死人,活死人才不怕被憋氣呢,我剛纔差點就被憋死了。
“三叔,怎麼不把他燒死?”我甩了幾下,身上的紙人還是甩不脫,那重量雖然比剛纔掐我的時候輕了些,卻還是有一個小孩兒的重量。
“你知道紙人在醫院裡爲什麼還有心跳還有生命體徵嗎?”三叔問。
“不知道。”
“因爲那個惡毒的扎紙匠,在長樂身上借了命給紙人。如果我把這個紙人燒了,它跟長樂一損俱損,這邊紙人燒成灰燼,長樂不管在哪兒都會受到影響,也會一命嗚呼。”
“這就是你把紙人長樂帶出來的原因嗎?”
“是的,我把紙人帶出來,就是爲了不讓他死掉,紙人不死,長樂就不會死。但是卻有一個弊端,就是這個紙人長樂被扎紙匠賦予了巫術,賦予了思想,他會不停的攻擊我們,但是我們又不能弄死他。”
“這就麻煩了。”我說,“既要保護紙人,又要防着他攻擊我們,這個扎紙匠當真是惡毒。”
“先別說這些,電梯下行了這麼久,還沒停下來,我們得想個辦法先出去再說。”三叔說,“你爹就不知道長個心眼兒,在下面等不到我們,難道就不知道來找找?”
“我爹能找到我們嗎?”我掏出手機一看,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也是,對方不會給我們求救的機會。
“當然能。這個法術將我們困在其中,我們越是用法術破解,越是困得厲害,我們所施展的法術就像是給對方火上澆油一樣,只有從外面打開電梯,我們就能出去了。”
今天醫院人少得很,現在就指望我爹等不及,上來找我們。
突然間,電梯下行的速度加快,所有的指示燈都亮了起來,頭頂上的燈閃爍了幾下,終於滅了。
電梯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