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近乎瘋狂的笑,讓我莫名奇妙,她的情緒波動太大了,給人一種喜怒無常的印象。
三叔在一旁,看她的眼神卻還是那麼溫柔,像一潭深邃的水,容得下瑾瑜所有的任性妄爲。
她這一笑,就跟剎不住車似的狂飆起來,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嚇人,哪兒還有溫婉的樣子?
這分明就是一個厲鬼的形象啊。
我心裡有些疼,這可是我的生身母親……
“哈哈哈……她真沒用,怎麼就死了?”瑾瑜一邊笑一邊嘲諷,“她不是會改頭換面,不是會變換身份?死了?她真的死了?”
我點點頭:“就在我眼前死的。中了沙丘貓的毒,無藥可救。”
“活該!只是死得太冤枉了,竟然是被沙丘貓咬死的,死得窩囊!”
“好了瑾瑜,她死了,你就不要去想那些讓自己不高興的事了。”三叔輕聲勸慰着。
“她最後還是頂着我這張臉嗎?”
“當然。”
瑾瑜動怒,嘶吼一聲,頭髮炸起像摸了電門,變成了一個兇巴巴的刺蝟。
她恨恨的說道:“我和她的賬還沒有開始清算,她就這麼死了?她死的時候,竟然還是我的樣子!賤人,真是便宜她了!”
瑾瑜發怒的樣子更讓人可怕,露在外面的皮膚變成了豬肝色,加上她那蓬起的長髮,給人一種她已經瘋魔的感覺。
我沒說玉珠死的時候,還唸叨着絕塵的名字,我要是說了,估計玉珠會更加失控,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行爲來。
“我沒報仇,我不甘心!這個賤人死了,她的內丹還在,還有可能一切重來,我要毀了它!我要讓她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瑾瑜把手中的內丹一捏,嚇得我趕緊上去搶奪,這個內丹是玉珠臨死前用盡了全身的法術逼出來的,裡面還有很多奧妙,說不定是破解黑苗族巫術的關鍵所在,它不能就這麼被毀了。
我從瑾瑜手中搶奪玉珠的內丹,這個舉動讓三叔和瑾瑜都非常驚訝,他們一定是沒有想到,我會跟他們反着來。
瑾瑜把內丹換到了另一隻手上之後,運用內力把它收進了自己的身體,內丹閃爍了一下,馬上就消失了。
她厲聲呵斥:“小畜生,你要做什麼?這是什麼東西,你知道不知道?你還跟我搶?”
她罵我是小畜生,這讓我非常難受,我爹從來都不這樣罵我,他還是個大老粗。三叔也不這樣罵我,瑾瑜憑什麼罵我是畜生。
我有一種感覺,瑾瑜在棺材裡的樣子那麼溫柔恬靜,但是事實上,她卻這麼蠻橫不講理,像個母老虎似的。
可是我三叔寵着她,任憑她毫無形象的狂笑,任憑她破口大罵,看她的眼神還是那麼溫柔,好像在三叔的眼裡,她就可以胡來,就可以犯錯,總之做什麼都行。
看來三叔是完全被迷了心智,三叔可是個人魔,瑾瑜連人魔的心智都能迷惑,可想而知,她有多恐怖。
尋思間,瑾瑜對着我咆哮:“我在問你話,你到底有沒有仔細聽?我問你,這個東西是什麼,你知不知道?”
我一怔:“這是玉珠的內丹。”
她咄咄逼人:“玉珠是誰你知不知道?”
“她是黑苗族的大法師。”
“她不僅僅是黑苗族的大法師,她還是我們的仇人!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難道不知道,你爲什麼不能正常降生?你爲什麼沒有心跳?你是從一個死屍裡降生的孩子,那你也是一個陰生子。你一個陰生子,居然還向着害你的仇人?”
陰生子,這三個字我早聽過,所謂陰生子,就是從死屍身體裡扒拉出來的孩子。這種孩子天生就命硬,且陰氣重,但是生命力絕對槓槓的,可想而知,母體都死了他還沒死,這種孩子從一生下來就不是俗物。
我卻沒想過自己是這樣的身份,我還以爲只有墓鬼才是這個身份,仔細想想,我們都是在瑾瑜死去後降生的,那我和墓鬼的身份又有什麼區別?
區別僅僅就在於我在陽間的陽光下長大,趨於正常人,而墓鬼卻在墓室裡長大,更具備鬼煞的特徵。現在看來,墓鬼的生存方式纔是最適合我們的。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向着玉珠。她養育了你,那也是對你有企圖。”瑾瑜繼續怒罵,“你不能黑白不分,裡外不分,親疏不分!我和絕塵纔是你的親生父母!玉珠是你的仇人!”
說到我的親生父母,我一下子就窘迫起來,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三叔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我們兩個從來都沒有把這件事開誠佈公的拿出來談,甚至提都不提。
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三叔開口解圍說:“瑾瑜,長生的爹是林大,這是他奶奶遺囑裡提到的,我們一定要遵守長生奶奶的遺囑,他這輩子是不會認親生父母的。我永遠都是他的三叔,這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瑾瑜不依不饒:“那怎麼行?我們纔是他的父母。不是我們不願意參與他的成長,實在是我們身不由己。現在我們有機會了,那就應該把以前虧欠他的,都補回來。”
三叔輕聲說道:“瑾瑜,長生現在長大成了一個大小夥子了,他自己能照顧自己,能走好自己的路。我們讓他自己做主,他是非分明,膽大聰明,是個不讓人操心的孩子……”
“他是非分明?他偏袒玉珠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沒有判斷力。”瑾瑜說,“絕塵,我們應該把他留在我們的身邊,不讓他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給帶歪了。”
我把目光投向三叔,只有三叔才能說服瑾瑜。
把我留在他們的身邊,三叔倒沒事,我和他早就有了一套屬於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但是瑾瑜不行,我和她相處這麼一會兒,就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要是長期相處下去,一定會出現很多矛盾。
更別說要留在水晶棺材裡生活,這可不是正常人生活的地方。
三叔對瑾瑜說,大家先不要激動,他有話要單獨和我談談。
我們走到一邊,瑾瑜警惕的看着我們,我知道瑾瑜一定能聽到我們的談話,於是我用真氣把我們之間做了隔離,這樣她雖然能看見我們,但是卻不能聽我們說話。
三叔一開口就說,瑾瑜與世隔絕,在棺材裡那麼多年,性格行爲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不是她的容貌沒變,三叔說就連他自己也不認識這個人了。
所以,他讓我理解瑾瑜的瘋狂行爲。
“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溫柔嫺淑沉靜高雅的瑾瑜了。唉……”三叔嘆氣說,“我也沒想到,水晶棺材的靈性會這麼大,能完全改變一個人。”
我提醒三叔說,經過許多事情之後,再看瑾瑜的表現,被吹得神乎乎的水晶棺材,不只是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說白了,它更是一個養屍的好地方,養出來的屍體活生生的,就跟活人一樣。
在複製人體和養屍這兩件事情上,後者居上。
三叔喝止我:“你不能這麼說,屍體怎麼會活生生的呢?屍體要是發生屍變的話,就不會是活人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殭屍和飛毛屍,他們首先具有屍體的特點,但是你看她,跟活人有什麼區別……”
“活人吃人不?你在水晶棺材裡的前世身體,是怎麼沒有的?”
三叔頓時就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我繼續說道:“三叔,你是個活人,你對瑾瑜的情意很深,我知道,但是你也要有個度啊。俗話說,陰陽相隔,生死有別,你是個活人,你糾纏在水晶棺材裡,這算個什麼事啊?”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你不用提醒我。”三叔說,“我知道我是活人,她是個死人,但是我放不下她。我們死的時候就是在婚禮的時候,留下了太多的遺憾,我想彌補,長生,三叔的心意,你不會懂。”
“我懂。我知道你想彌補,想過只屬於你們兩個人的生活。但是這裡不是人世間,是一口具有神奇力量的棺材。你是看不見你自己的樣子,你比之前消瘦了,憔悴了。因爲什麼你知道嗎?因爲瑾瑜在消耗你的靈力,長此下去,你會死掉的。”
看三叔的神色,他當然知道,不過就是不忍心離開瑾瑜。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要把三叔帶出去。
我如果不帶他出去,他還會逗留在水晶棺材裡,任由瑾瑜吸他的靈氣,消耗他的法術,到最後,又會成爲瑾瑜的口中食。
三叔心軟,明知道結果會那樣,卻無法從往日的甜蜜恩愛中抽離,忽略了兩人生死相隔的事實。
“三叔,既然你不要我去拿走法杖,我只有回去了。我有一個請求,三叔能不能陪我一起去那個空間修煉,提升自己?”
他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美意,那個空間我不適合去。我答應你,再過幾天我就出去,再也不進來了。”
我知道三叔在別的事情上很果斷的,但是在瑾瑜這件事情上,他優柔寡斷,我不帶他走,瑾瑜再利用溫情來挽留,他永遠別想出去。
瑾瑜現在的法力如果再消耗三叔這樣的人魔下去,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敢想象。
我打算賭一把,快速的審視了三叔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能夠從這裡穿越,如果我現在強行帶他走,他可以被我強制性的拉入那邊的空間。
於是我說:“三叔,那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出來,我回去等你。我不想你出事。”
說到此,三叔也動情起來,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異常,在水晶棺材裡呆久了,他受的影響很大。
就在我們雙手相握的那一刻,我使出內力,意念一動,使勁一拉,準備把三叔帶走。
“哼!”
耳邊響起了瑾瑜的冷哼聲,她毫不費力的衝破了我之前做的內力阻隔層,像一道閃電似的飛掠過來,阻攔在我們的前面。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冷氣,在我前面形成了一道堅實的黑牆。
“小畜生,你要做什麼?”瑾瑜兇相畢露,臉上沒有一點溫柔,眼神裡透出來的都是陰冷的殺氣。
三叔趕緊說:“他沒做什麼,和我告別而已……”
“住嘴!絕塵,你是不是很想從這裡離開?你不是說你要和我在這裡長相廝守?哼!都是假的!假的!你走啊!你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