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劉家小姐也會去雲嶺寺,你們見個面。”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爲了能讓十三自己挑選未來的妻子,初見月背地裡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
“你先把自己搞定了再說。”十三不悅的回了一句。
初見月一聽放下碗,往偏房指了指:“你是打算讓你姐夫死不瞑目嗎?”
羅華心裡嘀咕,初見月這一世的丈夫已經死了,是誰?十三執念如此之深,他還以爲初見月是十三上輩子的戀人。
十三擡起頭看着他姐:“這條街上除了宋家鏢局的老宋可能有難言的隱情,滿街都是色狼,你覺得他能瞑目嗎?”
初見月氣道:“你姐夫能不能瞑目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明天我死了,我肯定是閉不上眼的,你看看你,今年都十九了,別說媳婦了,連個妾室都沒有,你還笑話人家老宋有隱情,你知不知道,街上的鄰居見你天天和老宋混在一起,都議論你是不是也有隱情!”
羅華沒有想到前世的月兒竟然如此直白,差點兒沒笑出聲兒來。
十三也頓時被一口飯卡在喉嚨裡,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誰說的?”
“別人說的話重要嗎?”初見月抱着胳膊,斜眼看着滿頭青筋暴起的十三。
十三使勁嚥下喉嚨裡的飯糰,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嘴笨,竟然無話可以反駁,只能憤恨的將初見月面前的肘子拔到自己的碗裡。
初見月罵完十三,低頭看見手邊的酒杯,試了幾次確定自己無法忍受這個味道後,乾脆捏住鼻子,頭一仰,直接倒進了肚子裡,頓時一股火燒火燎的感覺順着喉嚨一路燒到了肚子裡,初見月辣的直哈氣,趕緊拿起手邊的粥碗“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口,但是依舊覺得辛辣難耐,忍不住直揉喉嚨。
十三趕緊起身給她又倒了一碗水,“姐,你沒事兒吧?”
初見月的嗓子彷彿被幾十顆尖銳的石子挫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滿頭大汗的搖搖頭又點點頭,左手食指顫顫巍巍的指着西邊的方向,十三急了,“難不成有毒?”他趕緊用小指挑了些酒杯裡的殘酒往脣上一沾,“沒毒啊?”可是初見月這會兒是怎麼回事了?
又灌下一碗水,初見月終於能說出話了,她啞着嗓子:“西大街懸濟醫館?”
十三也急的不輕:“懸濟醫館怎麼了?”,突然他明白了“是了,我這就去請大夫。”
初見月一把抓緊十三的手,眼中滿是氣憤:“懸濟醫館裡的那個糟老頭兒跟我說的飲酒可以助眠、、、、、、”
十三看着耳紅面赤的初見月,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笑好,還是氣好。
初見月喝了幾碗水,緩了好一會兒,腹中辛辣的感覺剛過,腦袋就開始有些暈沉,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回屋了,你慢慢吃。”
十三看着步履有些不穩的初見月,正準備伸手去扶住她,初見月猛地回過身,指着十三威脅道:“我告訴,明天如果你敢不去,我就把城東頭那個最嘮叨的夫子請回來,給你講學!”
十三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尋思着要不要再灌初見月一杯酒,讓她直接睡到第三天得了。
這姐弟二人拌嘴的日常讓旁觀的羅華都忍不住會心一笑,怪不得十三願意在此處留戀忘返。
“羅華,喚醒十三。”無義的聲音在羅華的耳畔響起。
“先生,您在哪裡?”羅華大喜,趕緊尋找,可是卻不見無義的影蹤。
“你看不見我,但是我看得見你。”無義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邊。
但是即便看不見,羅華的心下也是安了不少:“嗯,但是先生,十三看不見也聽不到我,我怎麼才能喚醒他。”
無義:“想辦法,讓他的這一魄,心甘情願跟你出來。”
羅華這回可是犯了難,在這裡他對十三是看的見,卻摸不着,在十三那裡,羅華彷彿空氣,十三對他根本無知無覺。
羅華正在兩難之中,突然“嗷——”一聲,一個人被扔在了在羅華跟前,把羅華冷不伶仃的嚇了一跳。
“無義,你不得好死。”這聲音一出,羅華頓時火冒三丈。
那張鳥臉剛擡起來,羅華一拳頭就砸了上來。
帝江的腦子本來就被無義摔得七葷八素,這一下“嗡——”的一聲趴在地上好久沒緩過來。
“我姐呢?!”羅華一把揪住帝江的衣領。
“呸!”帝江吐出口中的淤血,“在這裡呢,乖弟弟。”
羅華再次揚起的拳頭又要落下,卻聽無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帝江,你要是想死,本尊親自送你去幽冥之淵,不必勞煩羅華。”
帝江的臉色比被羅華痛扁一頓還難看,半天后勉強擠出一個看起來無所謂的笑臉:“你就不怕我嘴瓢?”
“你可以試試!”無義的聲音裡四伏的殺機讓羅華都不禁心下發涼,
“先生?”羅華不解無義的用意。
無義一字一頓:“帝江,如果十三魂飛魄散了,我就抽了你的筋,拔了你的皮給他做一面招魂幡。”
地上的帝江臉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動,一張鳥臉上恨、不甘、恐懼的神情交雜。
“羅華,帝江在這空花境中待的時間最長,也最爲熟悉裡面的情況,有他協助,更容易救出十三。”
“可是先生?”羅華實在不願。
“閉嘴!”無義呵斥一聲,“十三的時間不多了,他若是有事,你就給我在暮山寺跪一輩子。”
一聽到這裡羅華頓時閉嘴,爲十三聚攏七魄確實是目前最重要的,地上的帝江突然沒心沒肺的“嘿嘿——”笑了起來,“你家先生就是這般反覆無常,沒關係,過幾年你就習慣了。”
“我看你是鳥嘴吐不出象牙!”羅華滿腔的怒火,就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拳頭又砸了過去,只能把視線轉向別處,眼不見,心不煩。
幻境裡夜已經深了,吃飯之前十三就已經將丫鬟、婆子打發回自己家了,那些年獨行慣了,他最受不了夜間有人在自己的周圍走動,初始幾次他都差點提劍斬了過去,爲了不出人命,初見月也只能依他,但是說來也奇怪,他好像一開始就沒有排斥過初見月。
初見月的房門緊閉,但是即便站的很遠,十三依舊能聽到她勻稱的呼吸,難得她能睡個好覺,十三一動不動的站在在門外,本就不柔和的輪廓線條此刻更是如雕如刻,平日裡有些不近人情的眸子被擋在微闔的眼瞼之後,但從那不停顫抖的睫毛中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此刻內心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波瀾不驚。
“別——”初見月又說夢話了。庭院中的十三十指倏地收緊,關節處甚至隱隱泛着青白。
“放開我——別過來——”初見月陷在夢魘中,輾轉不安,冷汗淋淋。
“好了——。”初見月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安慰自己。
“沒事兒了——”那人的身上帶着好聞的味道,聞起來如同雪花一般清淡,怎麼似曾相識,只是那時伴隨着這氣味的是無邊的絕望,醉酒的初見月揮動着無力的雙手只想逃離,綿軟無力的哀求:“你走開!”
“對不起——”那人卻握緊初見月無處安放的手,聲音壓得很低,音線醇厚無比,在耳邊輕輕誘哄着醉酒的初見月,一陣風過,吹落片片桃花,彷彿一陣花雨,落在了門外筆直站着的十三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