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周少衣的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撞開,從半開的窗戶猛得吹來一陣風,揚起了桌上的半疊沒來得及裝訂的文件。
“怎麼進來也不知道敲一下門!”張璐氣急敗壞的撲向桌子,手忙腳亂的按向還沒有徹底飛起來的紙張,下一秒鐘,一個人影“唰——”的一下子來到張璐的辦公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把壓下飛在半空的白紙,“啪——”的拍在桌子上:“周少衣在哪裡?”
羅華眼中駭人的神情令張璐有些心驚,說話也忍不住有些結巴:“周——隊——在開會。”
羅華今日沒有帶眼鏡,冰冷的眼神與以往溫潤儒雅的樣子判若兩人,一陣寒意慢慢的爬上張璐的後背:“要不我給您倒杯水,在他辦公室稍等一會兒?”被羅華如冰錐一般的目光一掃,連平日裡最沒有正形的張璐,也不由得用起了敬語。
羅華稍稍壓低了身子,本就細長的眸子此刻微微眯了起來,那目光攝人心魄,彷彿所有的謊言在他面前都不堪一擊:“你想一會兒去給你的隊友收屍嗎?”
張璐被看的本來就心驚肉跳,一聽這話手裡的文件直接就掉了下來:“周隊他們怎麼了?”
羅華一字一頓:“告訴我,他在哪裡?沒準兒還來得及。”
張璐腦子裡飛快的想各種可能,但是在看向羅華眼睛的瞬間,她不由自主的說出:“定安市化工廠。”
羅華聞言收緊了修長五指握成拳,幾乎是同時迅速起身,長腿邁過之後帶起一陣風,本來已經落在地上的文件紙,再次揚了起來,緊接着“啪——”地一聲,門被從後面甩上,羅華也消失了。剛剛被威懾的七葷八素的張璐,此刻清醒了一些,她慌忙丟下手裡的文件,追向門口:“羅醫生——等一下——”,但是推開門卻除了幾個執勤的警察,什麼也沒有看到,彷彿他從未出現過。
“張姐?怎麼了?”在外間執勤的小王關切的問。
張璐疑惑的看着小王:“剛剛出去那人呢?”
小王:“什麼人?”
“就是羅醫生,咱們周隊的弟弟,他剛剛從這門出去了。”張璐有些語無倫次。
小王更是摸不着頭緒:“張姐,你不會眼花了吧?沒人經過啊!”
張璐轉過頭,緊緊盯着小王:“你確定?”
小王點點頭:“確定,一上午我連廁所都沒去過。”
張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張姐,你怎麼了?”小王一看張璐臉色不對,緊張的過來想要扶她。
張璐卻突然一把推開小王,迅速跑向指揮中心。
今天的任務是絕密。
指揮中心是局長親自坐鎮。
“周隊呢?”張璐顧不上外面刑警的阻攔,直接衝進指揮中心。指揮中心此刻鴉雀無聲,劉局長面色陰沉的握着保溫杯,緊緊盯着大屏幕。張璐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大家的目光瞬間被她吸引,張璐顧不得了,她又急火火的提高了嗓門吼了一句:“周隊呢?我要和他通話!”
程商看着突然衝進來的張璐,抿了一下嘴脣:“周隊他們的無線電被幹擾了,我們失聯了。”
張璐只覺得渾身沒了骨頭一樣,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想給你的隊友收屍嗎?”羅華冰冷的聲音還在耳邊徘徊,她使勁晃了晃頭,不可能啊,從蔣正痛哭流涕的表現和悔恨交加的講述中,多年的審訊經驗告訴她,可以確定蔣正沒有撒謊,也不會有保留,但是爲什麼會這樣?哪裡出了問題?
四小時前
審訊室裡蔣正硬是將一張肥頭大耳的臉哭的鄒鄒巴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我就不該聽侯俊的,我就不該貪那點兒錢。”
陳昊忍不住敲了一下桌子:“你是怎麼和侯俊認識的?”
蔣正擦了擦鼻水:“10年前,我做他公司的大樓的裝修工程認識的,他雖然在圈子裡名聲不好,但是見面後發現人還是很好說話的。他說跟我一見如故,投緣,想結個把兄弟。”
張璐:“那後來呢?”
蔣正撇了撇嘴:“我當時不過一個小裝潢公司的,說好聽了叫老闆,說實在的不過就一打工的農民工,哪裡敢攀上大老闆,我當場就給謝絕了,但是後來他確實給我了不少活兒,我在他手下掙了不少錢。一來二去就熟了,他公司的活兒總是有數的,後來他就開始幫我招攬別的活兒。”
陳昊一邊記一邊兒問:“比如?”
蔣正老老實實的回答:“市政的工程,這您應該都知道了。”
陳昊:“問你什麼回答就是,哪兒那麼多廢話。”
蔣正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是。”
張璐:“你就這麼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幫助?”
蔣正搖搖頭:“怎麼能?老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人家這麼幫我。我怎麼也得表示一下。”
陳昊:“你是怎麼表示的?”
蔣正:“我第一反應是送錢,趁着過節討個喜慶,但是人家不要,也可能看不上吧,但是我心裡不安,欠人家的總是覺得良心過不去,後來看我左右爲難,他就說既然這樣,剛好他手下的師傅都休假了,就讓我趁着出城拉沙子,順路幫他帶點兒需要的材料回來,放我倉庫裡就行,事後他會派人來取。”
張璐:“你就答應了?”
蔣正:“開始我也沒有多想,就帶回來了,他讓人來取了,但是越往後這些情況就越頻繁,有時候他還會安排我的司機開車去幫他運些貨。”
陳昊:“你就沒問問,這貨些是什麼?”
蔣正搖搖頭:“不敢問,但是我私下看過幾回。”
陳昊:“你看到什麼了?”
蔣正嚥了口吐沫:“白粉。”隨後他手擺的像撥浪鼓:“警察同志,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要我運的是這個,要不打死我也不會幹的。”
張璐:“他是怎麼幫你拿到市政工程的,你知道嗎?”
蔣正搖搖頭:“侯俊這個人雖然表面很大方,但是越結交越覺得陰險,深不可測,他從不在我面前提怎麼辦到的,只是告訴我可以去接那個活兒了。”
陳昊:“也就是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蔣正突然壓低了聲音:“也不是,有一次他醉酒了,迷迷糊糊接了個關於工程的電話,打電話的時候,我聽他叫蘇哥,還有市長什麼的?”說完蔣正擡起拉耷的眼皮兒,小心翼翼的看着兩個警察。
陳昊和張璐聞言臉色微微一凜,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張璐:“沒聽錯?”
蔣正搖搖頭確定:“沒有。”
陳昊微微正了一下神色:“今日爲什麼要跳樓?”
蔣正聽到這裡再次忍不住掉了眼淚:“我也是被人逼的。”
張璐:“誰?”
蔣正胖乎乎的手擦了一把臉:“我也不知道。”
陳昊突然冷笑:“不知道?人家叫你去死,你就去死?那麼好騙?”
蔣正撇了撇嘴:“那倒不至於,畢竟都是混社會的,要是那樣兒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張璐:“那是爲什麼?”
蔣正顫抖着:“他們今天從學校帶走了我兒子。”
張璐:“你怎麼知道的?”
蔣正:“我接到了班主任電話說我兒子不舒服,被他舅舅接走了,可是孩子他媽就一個妹妹,哪裡來的什麼舅舅,隨後我就接到了他們的電話,說要麼我死,要麼我兒子死,讓我選一個。”
陳昊:“有來電記錄嗎?”
蔣正搖搖頭:“沒有,像是網絡電話。”
“聲音熟悉嗎?”
蔣正繼續搖頭。
張璐:“你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蔣正想了想,搖搖頭。
張璐和陳昊對視一眼,正準備收拾出去,突然蔣正問:“我是不是沒有希望了。”
張璐看着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肥頭大耳的精明中夾雜着懦弱,他也是被人拉進來的,但是卻助紂爲虐,實在讓人難以同情。
突然蔣正死氣沉沉的眼裡泛起了一絲光亮:“如果我立功呢?”
張璐敏感的轉過身:“你還有什麼隱瞞的?”
蔣正正尋思着怎麼討價還價,陳昊突然上前,一把揪住蔣正的領子:“我告訴你,你交代的東西能不能立功,法律說了算,但是如果因爲你的隱瞞,從而出了問題,你絕對沒有好下場。”
蔣正哆哆嗦嗦地看着兩個警察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問我,最後一批貨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