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不會喜歡一個整天怨天尤人的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更何況他們還並不是只有一個兒子。
但是吳瑜臣說,他是因爲自己變成如今這種靦腆害羞的性格……
“我怎麼不記得我做過什麼能影響你,甚至連你的性格都改變了的事情?”韓子卿這下是真的覺得奇怪了,她自己的性格自己清楚,甚至和她接觸過人都清楚,她不可能去管旁人的閒事,像是吳瑜臣口中這種……
“咳咳,吳瑜臣啊,我覺得你可能認錯人了。”韓子卿捂着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吳瑜臣在三年多以前,對她來說肯定是一個不值得注意的陌生人,所以她纔會沒有印象。
但同樣的,也正是因爲這樣,她就更加確定自己不可能幫助吳瑜臣做什麼了……哪怕是旁人眼中的舉手之勞。
畢竟她連多看吳瑜臣一眼都不願意,怎麼可能爲了他浪費時間?
吳瑜臣卻溫柔至極,看着韓子卿的目光更是讓她覺得心裡有點毛毛的。
唔,這可真是太難得了。
但她還是覺得吳瑜臣認錯人了。
就吳瑜臣的性格來說,因爲小時候的成長經歷,所以他本質上是一個極度缺愛的人。
這樣人的常人都知道,很容易被別人的溫柔打動,進而愛上給予他溫柔的那個人,甚至可能對那個人產生執念。
所以吳瑜臣對某一個人產生很濃重的執念,韓子卿覺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個產生執念的對象變成了她……韓子卿就覺得莫名其妙了。
總不可能,吳瑜臣是因爲她的一個溫柔的笑容,就“淪陷”了吧?
這不是荒唐嗎?
但事實卻是——
“當時我被幾個男同學拖到一個花壇後面,然後被他們圍起來毆打辱罵,他們甚至撒尿在我的身上……”
吳瑜臣渾身散發着一股陰鬱的氣息,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韓子卿卻是精神一振,依稀想起來一個模糊的場景。
校園暴力這樣的事情,大學其實已經比較少見了……或者說不是少見了,而是已經是成年人,且擁有縝密思維能力的學生,已經懂得使用諸如冷暴力,言語暴力,甚至散佈謠言之類不太容易被定罪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惡意。
即使他們動手,也會抹除痕跡,不會讓其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
因爲他們都已經懂得了法律,知道那樣做是違法的。
但是在初中高中,甚至是小學的時候,行爲上暴力就尤爲突出……小學還好,畢竟都是小孩子,做事還不會太過分,或者說即使想要過分,甚至的硬件也跟不上。
但是初中高中這段叛逆且不知輕重的特殊時期,校園暴力就變得隨處可見,甚至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韓子卿對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在意,但她卻在幾年前的學校操場邊的花壇後面,親眼目睹過一場校園暴力的發生。
當時是一個十分瘦弱的小男生,被其他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像是拽小雞一樣給拖到花壇的陰影處,然後就開始對那個小男生拳打腳踢,嘴上也全是污言穢語,讓人覺得不堪入耳。
一開始韓子卿根本就沒有在意這件事,看見了也只當做沒看見,想要直接離開。
後來她卻改編了自己的前進方向,走到幾人面前制止了那幾個學生的行爲——
因爲他們鬧得太過了。
校園暴力這樣的事情在韓子卿看來其實並沒有太過嚴重,因爲大部分人還是知道一點輕重的,動手也有分寸。
被欺負的學生,也多半是性格本身就有很大缺陷的人,對韓子卿來說,這樣的人原本就應該淘汰。
但是校園暴力這樣事情本身卻是很容易激起人類心底潛藏的兇性,也就是他們的反抗慾望的行爲。
如果被施加暴力的一方因此改變了性格,在韓子卿看來其實是一件好事。
雖然可能性不大,韓子卿卻仍舊不願多管。
她後來覺得不得不上前制止施加暴力的一方的原因,也正是因爲他們做得太過,而且他們的行爲也已經帶上了很強侮辱性——
幾個男生圍着一個很瘦弱的男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開始對着他撒尿。
這對韓子卿來說簡直可笑,而且讓她覺得憤怒又噁心。
所以她走了上去。
但是這卻不是她對那天的事情還有一點印象的原因。
韓子卿目光復雜地看了吳瑜臣一眼,還是說出了事情的真相:“我現在記起了一點點畫面……你不要高興!”韓子卿連忙打斷吳瑜臣臉上開始瀰漫的笑容,“但是我當時會上前阻止你的同學,並不是覺得想要解救你。”
吳瑜臣臉上還未來得及完全綻放的笑容,就此凝固。
他聲音沙啞到近乎破碎,“你是什麼意思?”
竟是連“教授”這樣尊敬的字眼,他都已經忘記稱呼了。
韓子卿目光卻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我當時只是覺得,他們的行爲侮辱性太強,讓我看不過眼。但這卻並非是因爲可憐你,我也並不覺得你的遭遇有什麼值得我同情的——事實上,我覺得一個會遭遇校園暴力,原因還是在自己的身上,因爲你們不會反抗,所以纔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後來他們對着你小解,我當時就直接走開了。”
吳瑜臣臉色大變,嘴脣囁嚅着,卻說不出話來。
“甚至若不是發生後面的事情,我覺得就算是你現在在我面前提起無數遍,我也不可能還有一丁點兒的印象。”韓子卿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吳瑜臣臉上神情慾哭不哭,要笑不笑,讓人心臟都忍不住揪成了一團。
但是韓子卿卻並沒有什麼感覺。
她只是在陳述着一個事實,僅此而已。
就像是剛纔吳瑜臣提起自己被欺負,韓子卿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畫面,也只是她上前制止那幾個學生,卻反倒被他們威脅,甚至膽大包天想要調戲她,結果被她幾鞭子抽倒在了地上的畫面。
吳瑜臣當時的長相,在韓子卿的腦海裡,甚至只是霧濛濛的一片,根本沒有五官。
當然在知道當時那個被欺辱的小男生就是眼前的吳瑜臣後,她有試着將他的臉按在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
但是很可惜,即使是韓子卿,也無法將現在的吳瑜臣和三年多前的吳瑜臣,聯繫到一起。
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讓人無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當時的吳瑜臣畏畏縮縮,渾身氣質陰鬱卻特別膽小,現在的吳瑜臣……他早已經進化成了敢動手殺人,敢跟蹤老師的變態了好嗎?
但是這樣的真相,卻不是吳瑜臣想要的,他此時甚至開始後悔,他爲什麼要將當初的一段過往講出來?難道就爲了讓韓子卿親手戳破他自己給自己鉤織的幻象?
吳瑜臣眼神陰狠,“那你當初將我救下之後,爲什麼會對着我笑得那麼溫柔?難道不是在安慰我嗎?”
韓子卿眼神瞬間變得極其詭異,然後她立刻對着吳瑜臣露出了一個自帶柔光的溫柔笑容——雖然因爲酒吧燈光的原因大打折扣,但效果卻還是特別明顯的——嘴角也止不住地上翹,但是嘴裡的話卻像是帶着刀子:“你說的是這樣的笑容?”
吳瑜臣目光怔然,像是回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
韓子卿毫不留情地將其打破,“我以爲你當我的學生一年多了,已經習慣這樣的笑容了啊?難道你會這麼執着於我,就是因爲我每天都對着你笑得特別溫柔嗎?或者說你以爲你自己在我這裡是很獨特的嗎?”
“別說了!”吳瑜臣突然暴怒,一腳踢翻了韓子卿面前的桌子。
韓子卿卻一點多餘的反應也沒有,只是端着自己的雞尾酒,笑得一如當初那般……溫柔到了極點,讓人覺得身心都像是浸泡在了溫水裡一樣舒暢。
可是這樣的笑容卻像是在諷刺着吳瑜臣的自作多情!
他暴怒着撲向韓子卿,瞬間將她撲倒在了她坐着的沙發上,然後立刻伸出雙手掐向了她的脖子。
韓子卿冷笑連連,一把甩開杯子。
玻璃杯摔在地上,清脆卻刺耳的炸響在了酒吧裡,驚起所有人的目光。
然後韓子卿直接摸出隨身攜帶的教鞭,“啪啪”兩聲,直接甩在了吳瑜臣的臉上,瞬間將他的臉抽開了花。
剎那間,吳瑜臣的臉激射出兩道紅線,鮮血飛濺,血肉翻飛。
吳瑜臣痛呼一聲,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臉頰,跌坐在了地上。
等他反應過來,還想要上前的時候,卻發現韓子卿早已經離開了原位,站在了他的身後——
手上,還舉着一把椅子。
“你說,如果我將椅子直接砸在你的後腦勺上,你還活不活得下來?”
吳瑜臣被嚇得完全不敢動了,“韓教授,我們、我們好歹也是同類,你、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我也是你的學生啊?你不是說不會把我抓進監獄嗎?”
“呵呵,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怎麼不記得了?”
韓子卿冷冷地看着吳瑜臣,臉上的神情完全不似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