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禿鷹更是身受重傷,因爲沒有抗生素而傷口感染,高燒而死。
那樣的情況,爲了活下去,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所以當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禿鷹的屍體上時,就再也挪不開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禿鷹的屍體,乾癟的,慘白的,僵硬的,沒有生機的……卻是能讓他們活命的……屍體。
他從早上看到了晚上,心中的糾結像是蜘蛛吐出的絲,一圈一圈地纏繞着他的心臟,黏膩地,密麻的,根本無法逃脫——
最後,他選擇了犧牲禿鷹的屍體,救活他們兩人。
他到現在還記得食人魚的那張驚恐的臉,以及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不住地發抖卻仍舊死死咬緊牙關的嘴脣。
他自己也是恐懼的,覺得對不起禿鷹。
可是爲了活下去,他還是態度強硬地逼迫壓制了食人魚的所有行動——因爲是所有人的老大,他獲得的食物最多,以至於當時的食人魚根本就沒有體力反抗——將他從禿鷹屍體上割下的肉塊直接塞進了他的喉嚨,並用雙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有一絲吐出來的可能。
一切都是爲了活下去,他想。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即使後來因爲心理壓力太大,他也只是將任務完成後遞上了退役申請的報告,但那不是後悔。
可是現在呢?在吳瑜卿因爲他的原因而犯下了好幾樁殺孽,他還能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說上一句,我不後悔嗎?
眼見項君歸目光渙散,注意力根本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去了,慕奇氣得渾身發抖。
“都到現在了,你怎竟然還能想着其他的事情?”
項君歸只覺得一聲大吼在他耳邊轟隆炸響,直接將他的心神從當初的慘劇中拉了回來。
他渾身陰鬱,沉默着接受了慕奇的指責。
確實,是他做錯了!
他從未想過事情竟然會變成如今的樣子,更不會想到當初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竟然會造就出一個讓人聞風色變的食人狂魔。
要是知道,他在和吳瑜卿重逢的瞬間,就隻立刻將她擊斃,不留一點讓他犯案的可能。
即使他會因此坐牢,也在所不惜!
韓子卿的目光在他、慕奇以及吳瑜卿身上來回打轉,最後挑挑眉,不置可否。
一旁的負責審問的警察造就被眼前一幕嚇呆,完全沒想到韓教授帶進來的人也有那樣驚人的前科,他甚至忍不住順着剛纔的想法,猜測這個男人是不是在吳瑜卿犯案的時候有在一旁協助,然後一起將受害人分食。
——聽說,韓子卿一直懷疑他面對嫌疑人的時候沒有盡全力,實力有所保留呢!
他忍不住將視線轉向韓子卿,希望能夠得到一個人準確的答案。
韓子卿無奈,總不能讓人懷疑自己的保鏢也是兇手吧?
真要這樣到最後連她都會被懷疑——最近她和項君歸可真的是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吳瑜卿,你做了這麼多的錯事,你真不怕你的父母再也不認你了嗎?”韓子卿聲音平淡,卻正好將這句話的作用發揮到了最大。
沒有帶有一絲感情的話語,在吳瑜卿這個見慣了各種刑訊誘供逼供手段的特種兵面前,反而更容易觸動人心。
這是她在項君歸的身上發現的。
果然,就在韓子卿話音剛落的下一瞬,吳瑜卿原本無所謂的表情就變得猙獰起來。
見吳瑜卿變了臉色,那負責記錄的小警察雙眼冒光,拿起鋼筆就準備一字不漏地將他說的話都記錄下來,那可都是重要的證據!
但超乎所有人預料的是,他雖然臉色發青,嘴脣氣得發抖,卻在面對一衆人堪稱期待的目光時,硬是閉緊了嘴巴,沒有吐露一個字。
小警察埋頭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吳瑜卿說話,擡眼卻立刻撞上了他充血的眸子,直接愣在了那裡,握着鋼筆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
項君歸震驚地看向吳瑜卿,多年戰友,他怎麼會不知道吳瑜卿對自己的父母有多看重?當初知道意外得知他父母不滿意他去參軍斷絕了關係,還是因爲吳瑜卿給家裡打完電話之後心情苦悶,甚至違反軍隊紀律跑出軍營酗酒。
可想而知他的父母在他的心中佔了多重要的位置。
但現在雖然看得出來吳瑜卿已經因爲韓子卿的話暴怒,卻又像是顧忌着什麼而將一切情緒波動壓抑了下來。
慕奇氣得狠了,險些連站立都不行,身體一晃就差點摔在了椅子上。
但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慌忙將目光對上了韓子卿。
在他心裡,也就只有韓子卿能撬開吳瑜卿的嘴巴,讓他說出整個案件的所有真相。
只是韓子卿卻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呼……嗬……嗬嗬……”慕奇按住呼吸不暢的胸口,臉色憋得發白。
一旁一直注意着慕奇的容鈺然立刻起身將他按壓在座位上,慕奇胸口不停地起伏,卻也比剛纔看起來像是要昏死過去的樣子好多了。
但過了片刻,他覺得自己狀態好了一些,便立刻回頭,着急地還想站起來。
容鈺然登時大怒,根本管不得現在的場合,直接破口大罵:“你特麼不想要命了是吧?當初連哄帶騙地保證,你一定會注意你自己的心理狀態,一旦發現承受不了就就會馬上回來,但你是怎麼做的?特麼的直接心理崩潰差點沒有變成一個瘋子!現在你又想要幹什麼?”
每天都跟社會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幾乎每一個警察都會不自覺地帶上幾句髒話。而一直和警察打交道的心理醫生更是不可避免。
其他人都習慣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反倒是慕奇因爲從未見過容鈺然發怒的樣子,乍一看到,就有些被嚇到。
韓子卿被容鈺然突然的爆發喚回心神,目光在慕奇和容鈺然二人之間來回打量幾遍,最後覺得無趣,便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眼見着審問的主力,一個沉默,一個被管制住不能發怒,那負責記錄的小警察就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原本便配置了一個專門負責審問警察,他將求助的目光放在了對方身上。
那警察也是苦笑,他連這個案子的細節都不清楚,其中內情只有韓教授等人才知道,他現在就是想要開口詢問,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