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臨城城門校不敢怠慢,諂媚賠笑,開城門親自迎接。
前後小心賠笑數句,元輝子談笑風生,韓梅子冷顏不語。星修子一個人拉着兩匹馬,扶着一堆行禮,沒功夫說話。也還有白星河一人憤怒鄙夷。但咽喉中被下了禁制,說不出話。
待他又要再啐上一口,直接啐這守城城門校滿臉唾沫的時候,咽喉處一緊,就像被誰勒住了脖子一樣。說不出話,啐不出聲。只得隨元輝子、韓梅子以及明傑、文德二人進了城。
星修子牽馬馱行禮走得最慢。待他好容易進了城,想要小小感慨一番,來個望眼欲穿,回望一眼遙遙遠處,已經同城外村落、天邊黑雲融於地平線的碧滄江時,才無意中看到了之前諂媚賠笑的城門校躲在黑門陰影后的臉。
這守城門將的面目中根本再沒了之前那樣的笑意,下顎咬肌輕微隆起,一雙中年混濁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透漏着襄軍將士特有的兇悍和......仇恨。
星修子心中黯然,自己隨師父外出遊歷了這麼多年。凡人的恭順敬畏早就習慣了,但他實在沒見過多少來自凡人的諂媚和怨毒。
世風見下,人心不古。
修者,凡人,皆如此。
......
一行人完全不需要操心落腳問題。修者和凡人不同,“天爲籮蓋地爲毯”,修者無論遊歷到何處,四處皆可落腳。
比如凡人的客棧、官老爺的宅子、富人加的庭院。隨時需要,隨時砸開門進去住就是了。斷不會有人膽敢提出異議,只可能好茶好菜的招待。
內環城宵禁,好吧,衆人的確沒有去內環城的打算。倒不是忌憚宵禁規矩,只是天色已晚。既然到了泗臨城,過了碧滄江,就沒有不嚐嚐鱸鮫魚的道理。
若說起鱸鮫魚,那百年老字號雅清齋酒樓就是必須“簽到”的美食所在。而雅清齋酒樓坐落於二環城。
行禮有夥計幫忙暫且卸下。元輝子示意店傢伙計將兩匹馬同白星河一起拴在了馬棚樑柱上。衆人去吃酒菜,如果白星河覺得餓,大可以去吃馬槽裡的飼料。
......
白星河是之前在峪沂城郊野同張雲和雀兒一戰時力竭,後來因七怨忌憚張雲體內隱藏着的某位存在,又趕上快要天亮未能追擊,才僥倖逃脫性命。
說是流浪荒野十幾年,但人類畢竟不是野獸。白星河體內幽冥氣散了個七七八八,又受了重傷。他只得沿路奔往最近的城鎮略作休整纔好再做打算。至於冥骸,不可能出現在白天。所以白星河也沒說爲了不要將禍水引至百姓就要真的做上十幾年,一輩子的流浪獨狼。
貌似巧合,其實都在道理之中。
白星河沿路尋找城鎮落腳時,元輝子一行恰好看到了當日戰鬥的痕跡。本就是爲了追蹤契魔屠而來,必然會循着線索一路追擊。半路正逮住重傷力竭的白星河。
白星河縱有萬般本事,也不可能在重傷之下以寡敵衆,去戰那一衆金丹和元嬰期的修者。就白星河的經驗和眼力來說,別說自己,就算是峪沂城郊野時見到的那位白袍女鬼也不可能打得過這這種陣容的修者。
捉了這白星河,元輝子和明傑、文德二人自然大喜。
劍禮禮期將至。雖然宗門有言在先,劍禮纔是第一要務。若此行尋不到線索,可以隨時放棄任務歸反山門。但做弟子的卻不好真的兩手空空,無功而返。
捉了白星河交差,衆人趕回去參加劍禮時臉上也有光彩。當然,韓梅子沒有這些想法。她只是想盡好自己的本分罷了。
同時,白星河也成了張雲一行人的擋箭牌。一衆煞星捉了他交差,這位對任何事都毫無覺悟的張大少爺自然還能繼續逍遙。
白星河的魔契烙印位於胸口正中,元輝子等人出山門的時候就已經從宗門領了專門封印契魔屠烙印能力的符籙法寶。五根純陽釘,將一張封魔符往他胸口一釘!就像把千年老殭屍釘進棺材板一樣,直接把他的烙印能力封了個妥妥當當。
契魔屠無非就是魔契烙印厲害,封住烙印,再用麻繩困上手腳,往咽喉裡下一道靈力禁制。插翅難飛、萬無一失。
......
雅清齋酒樓三層高,不登高自然看不到好風景。包間兒雖然清淨,但雅清齋的包間兒卻沒有朝向江景的。
最不差錢的少爺,比如紀博明,比如陳姓、曾姓兩位當然會砸銀子坐最好的位子。那地位比凡人少爺尊貴一萬倍的修者當然也要去坐這樣的位子。纔好感受一下真正的凡人煙火,入世修心。
衆人尋了臨窗大桌,上下落座。
元輝子乃是衆人師兄,此行管事。且修爲在衆人中最高,已入元嬰,自然坐了上首。韓梅子坐在右側,明傑、文德坐在左側。星修子依然坐在最下首。苦着臉,不言不語。
“這鱸鮫魚乃是泗臨城特產,襄境內有數的頂級美食料理之一。師妹品嚐過後感覺如何?”
平直的眉毛稍微蹙了蹙,韓梅子放下筷子,抿了口茶水。
“我時常同師傅在山間荒野處修行,這魚跟修行時隨便捉來果腹的溪間雜魚相比......不夠新鮮。”
“故意切成這麼薄的魚片,顯得做作。芥辣醬味道過於濃重,不符合修者無慾寡致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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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此言差矣,出世修身,入世修心。”
“無論凡人、修者,大家總都還是血肉之軀。往日在觀中清修久了,難免忘掉紅塵煙火,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