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人就這麼進了樓子。樓子那大紅燈籠下的牌匾寫了個什麼樓、什麼院的已經不重要了。倒是那句“最近添爐設竈烤了許多鴨子”令人印象深刻。於是這地方便成了張大少爺口中的鴨樓。同雅樓之間只有點平仄聲的區別。
入得庭中,這“鴨樓”裡的裝飾的確比雅樓豪華一些。但要說“講究”......還真不至於。
就說雅樓乃是土窯城這等山溝土坷垃裡的樓子,但那畢竟是土窯城裡最好的一處風月場。就算把土窯城所在的清江州都算進去,雅樓也是能排上名號的。雖然不會太靠前就是了。
“鴨樓”它不是青樓,達不到那個消費及服務水準。姑娘們的臉盤兒身段兒其實不差,但所謂青樓那可是達官顯赫們尋歡作樂的地方。除了身材樣貌,姑娘們一個個真要會些琴棋書畫之類纔不至於掃了各路風流騷客的興致。而且也得有些身份。哪怕是炒作而來的假身份也行。諸如西域妖姬、劇場名角兒、豪門流落出來的舞女之類都行。橫不能真是素人一個,這就沒法要價兒了。
溢價,溢價......大概行行都差不太多吧。畢竟百年字號的包子鋪也就是麪皮肉餡,跟街邊攤兒能有多少本質區別。尤其某些事兒......沒有衣服遮着的時候區別更小了。肉麼?男人眼裡的歡樂,七怨眼裡的食材。什麼身份之類純屬“溢價”。
說起這能夠用來“溢價”的排面,雅樓能有這個排面只有譚蓮兒一個。一來是“勸慰落榜書生重拾自信”一事得了個“女先生”的名頭。二來是才藝上也說得過去。
雖然譚蓮兒在才藝方面徒有虛名的成分偏多,僅僅是識文認字兒加明白棋譜規則就被妄稱爲才貌雙全。但這噱頭身份好歹算坐實了。哦,其實還有一點。對譚蓮兒來說,那“琴棋書畫”裡的琴是可以有的。譚蓮兒樂感頗佳,琵琶、古琴之類都拿得起來。只不過她似乎從來不喜歡這些帶“響兒”的物事兒。平日裡不愛禮樂罷了。甚至於在心血來潮教雀兒識字甚至一些馭男之術的時候都沒有交過她一丁點曲譜彈唱之類的東西。
別的不提,若非地處偏僻且並不富足的清江州。雅樓至少可以被劃歸爲“準”青樓的級別。
而這“鴨樓”就差多了,這就是個......窯子。跟風雅沾不上邊兒。裝飾的略微高檔了一些,但看起來卻更顯浮誇。當然,這樓子比雅樓大,雖然也只有二層高但面積卻比雅樓大出了許多。
姑娘們的臉盤兒麼,反正張大少爺表示無感,一進屋子就頓覺自己變成了“臉盲”。姑娘長得好不好看的不清楚,畢竟一個個濃妝豔抹的根本也看不出真實樣貌。左一個大姑娘,右一個小姐姐。那熱情勁兒有點過,顯得有點......“賤氣”。氣質上也差了譚蓮兒那波兒不止一籌。
但張大少爺的興致還是有的,既然姑娘們熱情,那他也熱情。拉着這個扯幾句,拉着那個聊兩嘴。一副不亦樂乎的模樣。
七怨依舊沉喪着臉,一襲白袍跟這地方的風格相比極其跳脫。配合她倒彎成拱形的嘴角兒更像個奔喪的。而雀兒的樣子也沒比她好多少。就說新換的裘毛領口大紅襖看着挺喜興,但那表情怕不是比七怨還難看。
“姐姐還真不知皇城的男子好色到如此地步。眼下這副光景可比姐姐當初......逛頌安城樓子時熱鬧多了。”
雀兒一心死死盯着自家少爺懶得搭話。又聽少爺旁添茶的姑娘笑道。
“小哥兒可知我滿春樓今天爲何這這麼熱鬧嗎?其實今兒個咱這兒是有個彩頭的,少爺您要不要也來試試運氣?”
一聽這話張大少爺頓時興致滿滿,“有啥彩頭,小姐姐趕緊給咱講講!”
“小哥兒且往裡看,你看那些大爺們不都跑到廊橋那裡做‘秀’去了麼?”
“作‘秀’?......”張雲順着姑娘手指方向望去。
這樓子中庭當間兒設置有一窪水池,池子裡有盆景金魚等物事兒。水池和引水水渠正好將中庭空間分割成內外兩個部分。而水池內外又由一個室內的小橋作爲通道連接。其實這小橋很短且根本沒有頂蓋,嚴格說也算不得所謂“廊橋”。就是個分割空間的裝飾而已。
擡頭望去,還真有些公子或者大爺之類的輪番去過那廊橋。
一個個裝模作樣。有的是對着二樓某隔間兒“吟詩一首”,有的是對那隔間兒“作對兩句”。還有的是打上三拳兩腳。更乾脆一點兒的則是直接掏出銀袋子捏出些嘩嘩啦啦的聲音。
這詩聽的人渾身發癢,這對子做的痠麻無雙,這拳腳打的就跟久病臥牀剛能拄拐起身的老頭是的。這銀袋子捏的......真是又土又豪又不含蓄。最誇張的,有某個公子哥嘩啦一聲抖開了扇子。“朗誦詩歌”的同時還在胸口小幅度的扇了幾下。天知道這寒冬臘月裡有哪家二傻子出門還要帶個扇子?莫不是傻小子睡涼炕,這“火力”太壯以至於要來這風月之所敗敗火?
一個個作秀做的張大少爺渾身起雞皮疙瘩,笑得都要看到小舌頭了。
普通樓子畢竟不是青樓。真要是換成青樓的話,風流騷客會更“騷”一些?上流人士會更優雅含蓄?以至於觀感能好上許多麼?張大少爺沒去過,所以張大少爺也猜不着。
“哈哈哈哈,他們這是幹嘛呢?這哪是作秀啊,這不就是‘作’麼?”
“小哥兒有所不知,我們滿春樓新來個頭牌姐姐長得極美。今兒是這姐姐第一次會客。姐姐說了只結交‘知己長客’,這纔要一衆大爺作秀瞧瞧眼緣兒。小哥兒你長得這般俊朗,要不要也去碰碰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