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峪沂城,曾經的泗臨城。一個人類卻捨命去保護一個妖魔。如今,一個妖魔卻不放心未來會分道揚鑣的人類。理由居然是對方將這個世界,或者說是將其他人看得太乾淨。
藉着月色,一高一矮兩個女子身影飄忽在頌安城的小巷之中。
一個是爲了“曾經”的某樓頭牌報仇雪恨,另一個是爲了替父輩、家族洗冤雪恥。
以【情傀】的魔契能力,靠着滿春樓的人氣。許多線索都指向了田府、李府兩處。當然,七怨也只是因爲許多複雜的線索推斷出復仇的關鍵所在。細節上的事兒還一點頭緒沒有。所以纔會有就像今晚這樣的上門暗查。
這兩處地界兒都不是一般百姓人家的宅子。
田府之前兩人已經去過一次,當朝禮部尚書田崇的宅子。雀兒的父親慕廉,生前是從三品的禮部侍郎。算算日子年頭,她家那些怨隙指向這裡倒是合情合理。
李府也有點意思,乃是禮部下屬膳部司員外郎李賀薪的宅子。趕巧,七怨和雀兒姐妹兩人的仇怨都集中在了禮部。
七怨這次的仇怨依舊來源於她體內的某個靈魂,或者說是某一隻眼睛。
七怨有八隻眼睛。算上姚姓女孩,七怨體內的“真”怨魂一共便有八個。她剛剛幻化成冥物的時候是沒有眼睛的,只有一些類似於觸角或者絲狀的物事兒來幫助她感受這個世界。這些東西后來被她祭煉成了所謂的“三千煩惱絲”。
隨後因爲怨氣或者說某種機緣的吸引而不斷附體不同的,因怨恨意而死的女人。七怨最初並不叫七怨,她只有一個字的名字,就叫“怨”!
二十多年前,她附體最後一個女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結束自己不停揹負死魂靈們怨恨的宿命了。因此改名爲七怨,在“怨”字的前面加上了一個“數量”限制。
至於姚姓女孩......事實上姚姓女孩並不知道一個事實。七怨原本並沒有想要附體於她。七怨因怨恨意而生,既然“記仇”,那對“恩”這個詞兒一定也會很執着。
“恩怨”素來都是一對兒合適的組合。
七怨被趙羈橫那沾染了幽冥氣的馬刀給砍成了零碎,因緣巧合,是姚姓女孩救了她的“鬼”命。所以她對姚姓女孩極好。之後見到姚姓女孩死的冤屈,有機會附體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並且確定自己能幫她了結這樁仇怨了。
殺死一對滿心邪惡的凡人並不難,用所謂的“嚇唬”,“各憑命運”來瞞過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更是簡單。
所以七怨在附體姚姓女孩的當天便已經了結了這樁仇怨,已經把“屁股”擦乾淨了。之後則是雲水宗女修倪雨之事,再次讓一隻死不瞑目的“鬼眼”得以安然閉目。
在數千年的悠長歲月中,七怨也曾以無形之身借月色了結過另一莊恩怨,無需詳表。所以她現在要解決的麻煩其實只剩下了五個。
而頌安城的這個,恰恰就是她改名七怨前的最後一個仇怨。
頌安妝花院頭牌,碧璽兒。
此女天生雙目墨藍,就像一對清澈寶石。因此得了這麼個“藝名”。
二十二年前,“妝花院”作爲頌安城最一流的青樓紅極一時。作爲青樓,人家的排場可比什麼滿春樓、合鳳樓、雅樓之流強了太多。
所謂頭牌那自然就是“一姐”了。只能有一個。但“頭牌級”的姑娘,這妝花院至少有四五個。隨便哪個丟進二流的樓子裡都是頭牌。而碧璽兒自然是其中最具人氣的花魁。
某一年,她遇上了一位年輕的外地客商,林沐。此人每每揮金如土,一來二去便成了常客。
對碧璽兒來說,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兒。但有意思的是,此人每每只要她陪酒、彈唱和舞蹈。每次相逢,總要陪到深夜才歸。但卻從不與其同房。閨間戲言,碧璽兒幾個要好的姑娘甚至都在取笑林沐是不是某方面有些缺陷。
某次藉着林沐酒醉,碧璽兒便問其緣由。
答曰:此乃對真情的尊重,碧璽兒之心“冰清玉潔”,怎奈淪落風塵之場。於我林某而言,對碧璽兒一片癡心,怎敢以金銀換取碧璽兒的身子?
再往後的事情倒是無需細表了。就這麼幾句話居然真就打動了情竇初開的碧璽兒。使其下定決心,讓林沐替他贖身,之後便要伴林沐從商。走南闖北,服侍左右。
林沐的確是位客商,身上的銀錢珠寶不少。但人家碧璽兒也是頭牌啊!而且還是一流青樓的花魁。妝花院直接開價九千九百九十九兩白銀。還說是取個“長長久久”之意。
林沐哪有那麼多銀子?一個姑娘又哪裡值那麼多銀子?三千兩雪花銀都夠捐個五品官了。你一個紅塵女難不成要抵得過當朝四品大員?
這無非就是妝花院不想放人而已。
裡裡外外好生打點,好話說盡。最後定了個六千兩銀票的從良价兒。但那林沐依舊湊不足銀子。於是這碧璽兒又將自己當上花魁以後得來的各種“私房錢”全都貼了進去。就贖身的費用而言,碧璽兒出了大半。那林沐纔出了小半而已。
之後便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怎奈......
若這林沐將碧璽兒贖身以後,再高價賣給他人。比如什麼“鹽商”之類倒好。大不了玩出一個紀博明那個世界裡流傳過的,“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橋段。而且也不至於那麼慘烈,碧璽兒還真就沒有杜十娘那麼“耿直”。不至於爲此輕生什麼的。無非就是恨自己看走了眼,選錯了人。流幾天眼淚也就罷了。
真正的故事可比這陰暗恐怖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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