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覺得心底發冷,再一次感覺到那種面對上位者的無助感。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卑微的生命,明明一無所知,卻妄自尊大,非常可笑。
“在他眼中,你是用來吸引邪靈的,而且——”紅袍女淡淡一笑。“活着的你,纔有用。”
這一句話,幾乎讓葉蘇跌入無底深淵。類似的說法在黑侍者、和叔的嘴裡都出現過,卻沒有眼前的紅袍女說得這般平靜、自然、無可辯駁,彷彿就是在輕描淡寫地說着一件瑣事,可這背後的真實感終於讓葉蘇恐懼。
葉蘇絕望道:“你怎麼能夠知道?”
“你說得越多,我就知道得越多,哪怕你說的全是謊話,我也能夠去僞存真,看清背後的真相。”紅袍女手中的卡牌變幻着顏色,遊離不定。
葉蘇悲哀道:“是你的能力嗎?”
許多卡牌離開她的雙手,開始在水中浮游,色彩在黯淡和絢麗之間輪轉,構築成一幅幅若隱若現的畫面。少頃之後,她停下來道:“我肯定不能未卜先知,哪怕教皇陛下也做不到。但我可以向你透露的是,一名純粹的高階通靈者,能夠通過你的一舉一動看到許多不同的軌跡,而這些軌跡延伸之後的交叉點,往往就是事實的真相。”
葉蘇終於明白了。純粹的七階通靈者,除了眼前這位,整個世界都很難找到第二個。葉蘇無需向對方說出真相,真相就自動在她的心中得到了衍化,難怪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顯得平靜而從容。因爲在跟她接觸的同時,只要她願意,無數的可能就會在她的世界浮現交織,某種程度上說,她確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於是葉蘇絕望而虔誠地問道:“難道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用來召喚邪靈的?”
紅袍女同情說道:“是的。”
“不可能!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議會都不知道?他們明明只在乎基因能力!”葉蘇希望爲自己找到最後的理由。
紅袍女平靜說道:“因爲有的人與你截然相反,即使知道了,也會假裝自己一無所知。”
葉蘇近乎質問道:“那我身懷超級基因能力,你現在也知道了?爲什麼你毫無想法?”
紅袍女微嘲說道:“此時此刻,我承認你對我有着不錯的吸引力,但可惜我的目標不是這個,而且我也不會嘗試去觸怒‘他’。你的基因能力是由一個死去的邪靈衍化而來,可用你來召喚的,卻是一個活着的邪靈。”
“那你說的那個‘他’,又是誰?難道除了冰封海洋領主、議會、選民、南大陸牧首、狩魔聯盟、馬克斯家族以及所謂的邪靈之外,還有其他勢力參與進來了嗎!”葉蘇以爲已經夠多了。
紅袍女道:“相信我,知道一些,不如不知。事實上你知道的這些,與無知何異?”
“能讓我死得更明白一點嗎?”葉蘇的雙目渙散,如同渴求。
“這毫無意義。”紅袍女靜靜搖頭。
葉蘇的神態變得無比落寞,恍若失心。“如果這樣,你剛剛爲什麼要救我,就只是爲了命運金幣?”
“不。現在看來,我剛纔救你,其實是爲了救你。”紅袍女認真看向葉蘇,似笑非笑道。
兩個“救你”,動機的主體卻有所不同。葉蘇聽懂了對方這話的意思,對方不是爲了命運金幣才救,而是爲了“別人要救自己的意思”而救。至於在此之後要面對什麼結局,甚至都不在紅袍女的關心範圍之內。
“事實上關於這一點,我之前並不知情,直到剛剛和你的對話才得知,這無關能力。有人不願意放任你被殺死,所以才放我進來救你,我本來以爲自己是爲了命運金幣,但可惜我也被他利用了。不過對我而言,他的這種利用並無善惡之分,畢竟我們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可對你而言,這種利用會顯得有些殘酷。你剛纔說了那麼久,我確實認真在聽,但我並不相信。因爲議會從來沒有擅長結界的人,能夠製造這個結界的那位,很少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你的話從一開始就錯了。”
此時此刻,說話的對與錯根本不重要,她這麼說,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葉蘇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這一切的背後,除了席拉里、和叔、牧首等人,難道還有一個未知的“他”?
少頃的絕望之後,葉蘇回過神來。“那個‘他’,正在跟你合作?‘他’利用你救我,是爲了讓我活下來召喚邪靈,而你願意被‘他’利用,則是爲了得到命運金幣。那‘他’爲什麼對命運金幣不感興趣?就跟你對我的基因能力不感興趣一樣?”
紅袍女同情說道:“除了我願意對你說的,你無法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信息。事實上你的聰明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你的命運本來也可以十分壯麗,可惜宿命讓你無法與他錯身而過,否則我倒是願意和你繼續交流下去。相對於面對一個高高在上且吝嗇言辭的存在,我更喜歡和你這麼看似老實卻心機深重的小人物交流,這讓我對這個人類的世界依然充滿敬畏。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葬愛家族的那個光頭帥哥,你應該是和我一次性說話最多的人了,這一點足以讓你自豪,併爲此瞑目下去。”
可葉蘇並不想就此瞑目,道:“你說的‘他’,是牧首大人?”
紅袍女搖頭道:“我只能告訴你,南大陸在這裡沒有機會。”
“這片迷霧,這個大的結界,是那個‘他’佈下來的?你要進來,需要得到‘他’的允許?”此時葉蘇已經放棄了之前的努力,承認了自己並非議會的身份。
紅袍女不置可否。
葉蘇就當她默認了。“佈置迷霧的目的,是爲了召喚邪靈?”
紅袍女道:“無數自私的人類都會有這個動機,可這不是他的目的。他善於冷眼旁觀,但每件事情只要親手去做,就都是爲了人類的昌盛。”
一切回答都這麼似是而非,葉蘇知道再怎麼執着下去,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聽說,我有可能變成邪靈。”
紅袍女的眼神重新佈滿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