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曄下詔廢平陽郡主爲庶人的那日夜裡,南軍統領韋宏遠帶着一隊人馬包圍了清河王府。一個時辰後,韋宏遠從清河王獨居的書房裡走了出來,告訴衆人清河王畏罪服毒自盡。
韋宏遠又將清河王的家眷全部押赴京師,清河王的長子被處斬,其餘的家眷都被髮配邊疆。在半路上,這些家眷又被所謂的清河王仇家伏擊,全家無一倖免。
轟轟烈烈的清河王謀逆案終於落下了帷幕,清河王死了,平陽郡主死了,胡雪飛死了,還有牽連在其中大大小小的官員或丟了性命,或被髮配邊疆……
大周皇朝的史官在史書上濃墨重彩的寫下了這樣一筆:廣運十二年春,清河王謀逆,事泄,王畏罪,服毒自盡。清河王長子亦預謀,伏誅,國除。帝甚憐之,詔家屬徙邊疆,途中爲仇家所殺。
楚曄此時正靜靜的坐在大殿上,聽王致中奏明清河王謀逆案的始末。楚曄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中卻有幾分欣喜,終於自己最大的心腹之患清河王被除掉了。想到這裡,楚曄的目光掃過站在前列的高炳業和崔光烈,暗思道:是動手的時候了。
下了朝,楚曄坐上帝輦,吩咐來喜道:“去麟趾宮。”
來喜有片刻的愕然,楚曄素來極重國事,下了朝歷來都是先去上書房批閱奏摺,今日怎麼一反常態急着要去麟趾宮?來喜偷偷看了楚曄一眼,見楚曄的神色雖是淡淡的,可眸中卻帶着笑意,忙吩咐了下去。
麟趾宮到了,早有小太監進去告訴瀲灩。
瀲灩聽小太監說聖駕到了,也是吃了一驚,忙帶着錢華等人迎了出來。
楚曄見瀲灩跪伏在石階下,忙跳下帝輦,一把拉起瀲灩,笑道:“這幾日天氣暖和了許多,朕和你去御花園走走。”
瀲灩見楚曄一團高興,自然不好拂逆他的意思,也就同楚曄一道坐了帝輦,朝御花園行去。
雖是三月天氣,可今年的春天來得卻晚,草木只是抽出了點點新綠。
瀲灩坐在帝輦上,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灰突突的黯淡。她轉眼看向楚曄,就見楚曄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低了頭。
楚曄握住瀲灩的手,笑道:“朕今日高興,就想着帶你出來走走,不想這花木卻不肯給朕面子,徒令佳人失望。”
楚曄的手暖暖的,那溫暖沿着瀲灩的手指傳到她的心中,她的心突有一刻的慌亂。
帝輦緩緩停下,來喜站在帝輦旁稟道:“陛下,這迎春閣的迎春花開得甚好,陛下要不要停下賞花?”
楚曄掀開帷幔,朝外面看去,就見一樹樹迎春花迎風招展着嫩黃的花枝,在陽光的映照下,那黃越發的嬌豔。
楚曄點頭道:“此花倒是知趣。”楚曄說着,縱身跳下帝輦,伸出手去扶瀲灩。
瀲灩把手放在楚曄的大掌中,慢慢的下了帝輦。
楚曄攜着瀲灩的手朝迎春閣行去,來喜忙要跟隨,楚曄對來喜擺了擺手,來喜忙縮住了腳。
楚曄和瀲灩並肩走在通往迎春閣的石子小路上,小路的兩旁是一樹樹招展的迎春花,嫩黃的花瓣,嫩黃的花蕊,爲這寂寥的春日平添了幾分嬌豔。
楚曄站住腳,伸手想要折下一枝花枝。
瀲灩握住楚曄的手,笑道:“陛下,這花一年之中要忍受幾許寂寞,方得這幾日的燦爛,不如留它在枝頭多開幾日罷。”
楚曄聞言,放下手,靜靜的看着瀲灩。
瀲灩只覺得面上作燒,已霞染雙頰。
楚曄輕笑道:“朕怎麼覺得愛妃這幾句話似含怨懟,難道是怨朕這幾日沒過來陪你不成?”
瀲灩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方纔的那幾句話似別有它意,忙解釋道:“陛下,臣妾……”
楚曄不等瀲灩說完,就放聲大笑:“朕不過和你說幾句玩笑,你就急成這樣,朕倒是願意你因爲這個怨朕呢。”楚曄說完,就目不轉睛的看這瀲灩,目光灼灼,看得瀲灩幾欲落荒而逃。
楚曄見瀲灩滿面通紅,知她害羞,不肯再逗弄她,攜着她的手,並肩站在迎春閣前的石階上。
春風拂面,帶着幾分暖意。楚曄解下披風,鋪在石階上,拉着瀲灩並肩坐下。
暖陽灑在兩人的身上,楚曄微眯着眼睛看着不遠處爛漫的春花,輕聲說道:“瀲灩,過段日子朕封你爲貴妃。”
瀲灩有片刻的愣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楚曄握住瀲灩的手,與她十指交握,道:“朕知道你不在乎名位,可這是朕唯一能爲你做的。朕想寵你,可你卻總是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態度,讓朕不知道如何才能討你歡心。”楚曄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柔情,又帶着幾分無奈。
楚曄坐得離瀲灩很近,瀲灩似乎都能感受得到楚曄呼出的熱氣,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仿若喘不過來氣一般,不由朝外面挪了挪。
瀲灩的小動作終是沒能逃過楚曄的眼睛,楚曄的神色有片刻的黯然。
恰在這時,一雙燕子低低掠過,瀲灩指着那雙燕子給楚曄看。
楚曄望着那剪尾雙燕,神色中帶了幾分欣羨,在這一刻,楚曄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如果不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就不會不顧瀲灩的意願納她爲妃。如果自己當初再耐心些,一點點溫暖她的心,也許就不會是現在的局面了,所以現在自己一直沒有逼着瀲灩侍寢,自己不想把她推得更遠。
楚曄想到這裡,慢慢的站起身,黯然道:“朕該回去看奏摺了,你既然喜歡這裡,就多坐一會兒罷。”
瀲灩跟着站起身,看楚曄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花叢中,心中不由百味雜陳。
……
入夜,瀲灩靜靜的躺在牀上,望着帳頂出神。她突然想起白日裡楚曄離去時黯然的聲音,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不由越發的焦躁。她此時沒有一絲的睡意,索性披了衣服,下了牀。
窗外似有細微的聲音,瀲灩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綿密的雨絲一下子飄入屋內。
瀲灩只覺得臉上傳來絲絲涼意,雨絲寂然無聲,飄落在這靜謐的春夜。
突然,遠處傳來雲板的聲音,卻是連扣四聲,正是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