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妃伸手拿起錦盒中的東西,瀲灩忙看了一眼,是一個荷包,只是這個荷包看起來竟有些眼熟。
臨川王妃坐在一旁,陪笑道:“母妃,這荷包秀蓮本繡了一對,取合和之意,一個送給殿下,一個送給臣妾。昨天青黛去拿荷包,慌慌張張的將秀蓮要送給殿下的拿了來。”
瀲灩恍然,難怪自己會覺得眼熟,原來這個荷包與早上自己所見那個是一對。
翠黛聞言忙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荷包來,呈給崔太妃,正是今早的那個荷包。
崔太妃仔細看了看,笑着點了點頭。
臨川王妃又道:“母妃,依臣妾看來此事秀蓮倒沒什麼不是,送給殿下的荷包里加了麝香,想來也沒什麼不妥,還請母妃不要怪罪秀蓮。”
崔太妃拉着臨川王妃的手,輕拍道:“王妃如此識大體,很好。”
瀲灩卻覺得崔太妃的神色似乎別有深意。
臨川王妃忙笑道:“母妃過譽了。臣妾心裡一直不安,因爲這點小事驚動母妃。這件事都是青黛不小心,臣妾已經革了她三個月的月錢。”
因青黛是臨川王妃的陪嫁丫鬟,崔太妃不好表態,因此只是點了點頭。
臨川王妃見崔太妃沒說什麼,以爲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思量着再坐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衆人也暗自鬆了一口氣,以爲此事已經了結。
突然聽崔太妃說道:“這件事王妃查得很明白,很好。我素來知道王妃寬仁,不忍苛責下人。只是這荷包拿錯了,青黛固然有錯,但也不能說秀蓮一點兒錯沒有,既然是自己繡的,如何這般糊塗,還是秀蓮侍候的不小心。”
臨川王妃滿臉陪笑,剛要說話,就聽崔太妃又接着說道:“不能只罰青黛,秀蓮也要受罰,告訴秀蓮的母親來接她,等她母親到了就將她送出府去罷。”
衆人都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崔太妃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臨川王妃忙道:“母妃,臣妾斗膽,秀蓮縱使有錯,可這責罰的也委實太重了些。”
崔太妃道:“做奴才的侍候主子不上心,還有什麼錯比這個更大?”
崔太妃停了一會兒,輕嘆了一口氣,又道:“秀蓮這孩子服侍了我好幾年,後來又跟了軒兒。當初我本打算讓軒兒收了她,可軒兒不喜歡,這也是個人緣法,沒法強求的的事。如今她雖犯了錯,要出去了,我倒不好太虧待了她。”說完扭頭吩咐秀荷,“你明日拿一百兩銀子,再拿幾件首飾和幾件衣服賞她,讓她母親給她找個好人家。另外她自己的衣飾也讓她帶出府去。”
秀荷一一答應了。
臨川王妃聽了崔太妃的話,心中有些發沉,可還是陪笑道:“母妃心地慈悲,臣妾欽服,可秀蓮的事還望母妃從長計議纔是。”
崔太妃道:“此事王妃不必再言。”
臨川王妃不好再多勸,只得罷了。
崔太妃又和臨川王妃說了幾句閒話,臨川王妃心下不喜,只是勉強陪坐。
這時有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捧盒走了進來:“請太妃娘娘、王妃娘娘用些點心。”
崔太妃笑道:“也好,這時也有些餓了。”
秀荷聞言,忙上前打開盒蓋,綠雲過來將盒中的點心擺在了桌上,一色的官窯瓷碟,整整齊齊的四盤點心。
崔太妃拿起了一塊桂花糕,臨川王妃只得也拿起了一個松瓤棗泥餅來,點心很甜,可不知爲什麼臨川王妃卻覺得點心吃到嘴裡有些發澀。
瀲灩站在一旁,心中也在猜測崔太妃的意思:崔太妃雖然藉口秀蓮服侍不盡心,將秀蓮攆出府去,表面上是給了臨川王妃體面,可實際上卻令臨川王妃很是尷尬。崔太妃對秀蓮的厚賜,更說明了崔太妃的態度,那就是秀蓮沒錯,攆她出府是不得已。這樣一來難免會有人以爲是臨川王妃嫉妒,容不下秀蓮,所以纔會鬧出這件事來,而崔太妃爲了安撫臨川王妃,不得不將秀蓮攆走。
吃過了點心,臨川王妃起身告辭。崔太妃點了點頭,秀荷忙送了出去。
臨川王妃一走,崔太妃就將桌上的點心賞給了衆人,衆人謝過恩,就陪着崔太妃說笑。
衆人正在說笑,就聽小太監在外面稟道:“太妃娘娘,太后娘娘派人來了。”
吳安泰聞言,忙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吳安泰就帶着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那小太監快走幾步上來給崔太妃請安道:“奴才給太妃娘娘請安。”
崔太妃含笑道:“免禮。”
那小太監謝過了,躬身站在一旁,道:“太后娘娘今晚備了一班戲,請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進宮聽戲。”那小太監又道,“太后娘娘此時連晚膳都備下了。”
崔太妃指着那個小太監笑道:“好伶俐的孩子,他不肯催着我走,只說太后娘娘把晚膳備下了。也好,我這就和王妃進宮去。”
那小太監陪笑:“還是太妃娘娘心疼奴才。”
崔太妃笑着對瀲灩說道:“去請王妃過來。”
瀲灩忙屈膝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等瀲灩到了臨川王妃的院子,就見院中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心中不由暗自納罕。
瀲灩進了院子,故意輕咳了一聲,也不見有人出來,只得上了臺階,猛然聽見有人說話,不由停住了腳,側耳留神細聽。
就聽青黛的聲音:“娘娘,如今太妃娘娘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太妃娘娘今天攆秀蓮出府,表面上看是給娘娘體面,實際上就是爲了給瀲灩鋪路。因爲娘娘的事攆走了秀蓮,等給殿下選侍妾的時候,娘娘自然不好開口反駁了。今天太妃娘娘又說秀蓮不合殿下的意,明裡暗裡不就是說那瀲灩是殿下帶回來的,合殿下的意。這個狐媚子才幾天就把太妃娘娘給矇蔽了,娘娘要小心些,早作打算纔是。”
瀲灩因今天中午見到青黛偷偷去見過崔太妃,因此對青黛的話格外留心,聽到青黛處處針對自己,不由有些納悶,難道這是崔太妃授意青黛如此?
又聽翠黛的聲音:“娘娘,今天太妃娘娘將秀蓮攆出府去委實有些出人意料,娘娘倒是不可掉以輕心。”
瀲灩知道翠黛是個謹慎的人,難得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己也明白崔太妃今天的舉動確實有些不合常理,正要往下聽臨川王妃說些什麼,突然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小丫頭已經進來了,忙站直了身子,看着那個小丫頭微笑。
那小丫頭有些慌亂的看着瀲灩,瀲灩已經認出她是服侍臨川王妃的小丫鬟,心中明白臨川王妃定是讓這個小丫頭守在這裡,而這個小丫頭必是偷着離開了,如今她見自己站在這裡,所以纔會如此慌亂,那麼自己站在這裡偷聽的事,想來她一定不敢告訴臨川王妃,因此瀲灩只是含笑說道:“太妃娘娘派我過來有事稟告王妃娘娘。”
那小丫頭依舊一臉的慌亂,半晌纔回過神來,匆匆進屋去稟告臨川王妃了。
過了一會兒,就見翠黛走了出來,笑道:“娘娘讓妹妹進去。”
瀲灩隨着翠黛走了進去,給臨川王妃行過禮,就將韋太后請崔太妃和臨川王妃進宮聽戲的事回明瞭。
臨川王妃本不願去,可又不好拂了韋太后和崔太妃的面子,只得吩咐青黛給自己更衣。
臨川王妃和青黛進了裡間屋子,瀲灩和翠黛兩人留在外間屋子,翠黛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瀲灩閒聊,套問瀲灩家鄉等語。
瀲灩一一答了。
約有一盞茶的功夫,臨川王妃換了一件桃紅繡折枝梅花的圓領袍,淺金色裙子,頭上戴了一支鳳釵,帶着翠黛、青黛和瀲灩去崔太妃的屋子。
崔太妃正和那個小太監說話,見臨川王妃進來,笑着對臨川王妃說道:“太后娘娘等我們呢,我換了衣服就走。”
臨川王妃忙扶崔太妃起身,又跟着進了裡間屋子服侍崔太妃更衣。
一時,崔太妃換好了衣服,帶着吳安泰、秀荷、綠雲和綠玉四個人,臨川王妃帶着青黛、翠黛兩個人隨着那個小太監進宮去了。
服侍崔太妃的其他侍女見崔太妃進宮去了,知道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情,慢慢的都散了。
瀲灩因爲剛纔秀荷特意叮囑自己看屋子,只得留了下來。
一時,屋子裡只剩下瀲灩和幾個小丫頭,瀲灩讓那些小丫頭也散了,小丫頭們謝了瀲灩,就歡天喜地的走了。
瀲灩向窗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凝神將今天的事情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迷惑不解:青黛難道是崔太妃安插在臨川王妃身邊的奸細?還有青黛爲何處處針對自己?難道這是出自崔太妃的授意?如果是這樣,崔太妃如此針對自己又是爲了什麼?崔太妃爲什麼要將秀蓮攆出府去?難道這真的是爲了將來給臨川王納妾的時候讓臨川王妃無法反對?
天色越來越暗,屋裡的一切也漸漸的模糊起來。
瀲灩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要將蠟燭點亮,一擡頭,卻猛然看見有一個人正站在門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