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那小太監的話,衆人皆是一驚。
太皇太后沉聲問道:“臨川王府派來的人現在在哪裡?”
那小太監忙回道:“回太皇太后娘娘,臨川王府派來的人如今正在外面候着呢。”
太皇太后看了張國忠一眼,道:“帶他進來。”
張國忠躬身行了一禮,隨即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就帶着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瀲灩看向來人,已經認出他是服侍臨川王的張吉。
張吉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看了張吉一眼,這才問道:“王妃怎麼了?”
張吉磕了一個頭,道:“回太皇太后娘娘,王妃娘娘她——她懸樑自盡了。”聲音裡已帶着淚意。
張吉的話音剛落,衆人皆大驚失色,饒是太皇太后這樣經歷過無數風波的人也是一驚。
崔太妃更是身子一軟,朝後倒去。瀲灩和綠雲站在崔太妃身後,忙扶住了崔太妃,秀荷忙上前替崔太妃撫胸揉背。
衆人亂作一團。
太皇太后輕咳了一聲,環視了一圈,不怒自威,衆人忙斂了聲息。
太皇太后這纔對張吉說道:“你好生說,到底怎麼回事?”
張吉定了定心神這才說道:“回娘娘,奴才一早在殿下的內書房灑掃,一個服侍王妃娘娘的小丫鬟突然跑來,說是要找殿下。殿下下朝未歸,奴才見那小丫鬟神色異常慌亂,忙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訴奴才。奴才心疑,就趕着去了王妃娘娘的住處。吳總管正在那裡,見了奴才就把奴才拉到一旁,讓奴才進宮稟告太妃娘娘和殿下,說是——”張吉說到這裡語音哽咽了起來。
崔太妃忙扶着秀荷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道:“太皇太后娘娘,容臣妾母子回府去看看,等將事情弄明白了,再進宮回明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好。”
崔太妃和臨川王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崔太妃此時已是走不得路,張國忠已命人準備了一乘肩輿擡了崔太妃出宮。
瀲灩心中也是驚疑不定,好好的,臨川王妃怎麼會自盡?再說出了那件事後,臨川王妃雖然閉門不出,但也沒聽說過有尋死覓活之事,如今爲何偏偏選在崔太妃和臨川王都不在府中的時候自盡?
因崔太妃受了驚,所以秀荷上了崔太妃的馬車服侍崔太妃,如今馬車裡只剩下瀲灩和綠雲兩個人。
馬車朝前疾馳而去,綠雲低聲輕嘆:“這樣的事終究是紙中包不住火,縱使王府中沒人瞎說,可卻也管不住別人的嘴。這樣的事放在哪個女人身上也受不了,更遑論是那樣尊貴的人,出了這樣的事,讓她今後如何見人?”
瀲灩明白綠雲是說臨川王妃因知道了謠言,所以纔會自盡。表面看去,綠雲似乎說的有理,可仔細思之,瀲灩卻覺得這其中似乎另有蹊蹺。
馬車到了臨川王府,衆人也顧不得許多,匆匆下了車,直奔臨川王妃的住處。
等到了臨川王妃的住處,衆人見吳安泰帶着幾個小太監守在外面。
吳安泰見了崔太妃和臨川王,忙迎上來行禮,低聲道:“請娘娘和殿下進去說話。”
秀荷和綠雲半扶半抱着崔太妃朝裡面走去,瀲灩靜靜的站在原地。臨川王跟在崔太妃身後,面無表情的從瀲灩面前走了過去,張吉忙跟在臨川王的身後。
吳安泰看了一眼瀲灩,示意瀲灩跟進去。瀲灩心中委實不願趟這池渾水,可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此時想要置身事外,只怕已是太晚了,也就跟在吳安泰身後走了進去。
餘者都被吳安泰擋在了門外,吳安泰又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監守在外面,不放任何人進去。
崔太妃在秀荷和綠雲的攙扶下進了臨川王妃的內室,就見臨川王妃裝束得整整齊齊,躺在牀上,不由哭道:“傻孩子,憑什麼天大的事,怎麼走了這條路?”一邊說一邊朝牀邊走去。
吳安泰忙攔住了崔太妃:“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剛去,只怕身上不乾淨,娘娘還是要保重鳳體纔是。”
崔太妃聽了,也就不肯往前了,只是用帕子拭淚不已。
吳安泰攙着崔太妃遠遠的坐了,秀荷站在一旁替崔太妃撫摩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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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川王走到牀邊,默默的注視了臨川王妃許久才轉身離開,負着雙手站在窗前。
瀲灩因臨川王背對着自己,所以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只是他的背影透着一分沉重。
瀲灩環視了一週,就見青黛直挺挺的跪在牀前,兩眼已經腫得如核桃一般,卻不見翠黛的身影。
崔太妃哭了一回,就收了淚。吳安泰忙倒了一杯茶,奉給崔太妃。崔太妃接過茶杯,漱了口,這才問道:“今天是誰服侍王妃娘娘?”
青黛早哭得哽咽無語,竟沒有聽見崔太妃的問話,還是吳安泰暗中推了她一把,她這纔回過神來,抽噎了半天才勉強答道:“回娘娘,今天一早王妃娘娘只說心裡悶,連早膳都沒用。奴婢勸娘娘出去走走,娘娘說要睡一會兒,讓奴婢和翠黛出去。奴婢和翠黛在外間屋子候着,半晌突然聽見從娘娘屋子裡傳來一聲響動,我和翠黛忙趕到娘娘門外細聽,可屋內沒有一點動靜。奴婢和翠黛以爲聽錯了,又不敢打擾娘娘,就又回外間屋子守着。可奴婢在外間屋子越想越不對勁,又折了回來,將門輕輕推開一條縫朝裡面看去——”
青黛說到這裡,不由又抽噎了起來。
崔太妃也拿了帕子,輕輕在眼角拭着。
青黛哭了一會兒,又接着說道:“奴婢嚇得慌了神,忙叫翠黛進來。翠黛和奴婢忙着抱娘娘下來,可娘娘的身子已經冷了。奴婢慌忙派了小丫頭去請太妃娘娘和殿下,不想娘娘和殿下都不在府中,落後吳總管就來了。”
青黛說完,又哭了起來,因爲是在崔太妃面前,也不敢嚎啕大哭,但哭得也甚是悽切。
崔太妃轉頭看向吳安泰,吳安泰忙躬身行了一禮,這才答道:“奴才當時正在自己房中料理一些事務,就見一個服侍王妃娘娘的小丫鬟匆匆跑來,只說找太妃娘娘,奴才見她神色有異,也就隨着來看看,沒想到——”吳安泰說到這裡就住了聲,長嘆了一口氣。
崔太妃問道:“怎麼不見翠黛?”
吳安泰忙跪了下來:“奴才該死,奴才怕被外人知道此事,忙着讓小太監把守院門。沒想到翠黛姑娘趁奴才不備,一頭撞在院中的假山上,尋了短見。”
崔太妃點頭道:“你起來吧。翠黛立志殉主,這也是有志氣的事情,多賞她家人些銀子。”
吳安泰忙答了個“是”就站起身來。
恰好這時,外面的小太監稟道:“宮裡的張總管來了。”
崔太妃知道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太監張國忠來了,忙道:“快請張總管進來。”
吳安泰忙迎了出去,一會兒就帶着張國忠走了進來。
張國忠給崔太妃和臨川王行了禮,又到牀邊看了臨川王妃一眼,這纔對崔太妃說道:“太皇太后娘娘派奴才過來看看,王妃娘娘這場病生得突然,還請太妃娘娘和殿下節哀順變。”
崔太妃聽了張國忠的話,已知其意,不由嘆道:“王妃素來孝順,如今得了急病就這樣去了,我又豈能不傷心?”說罷崔太妃拿起帕子又拭起了淚來。
原來崔太妃一走,太皇太后就命張國忠跟來看看,隨機應變。張國忠來到臨川王府,所見沒什麼異常,也就將太皇太后最擔心的事提了出來。
皇后、妃嬪和各王府王妃如果無故自盡,因此事事關皇家體面,家族都要獲罪。
如今臨川王妃無故自盡,必然牽連到何家,太皇太后最擔心的也是此事。因此張國忠故意說臨川王妃是得了暴病身亡,崔太妃也想到了這其中的關節,加上王妃自盡,對於臨川王府而言也是一件醜事,因此也就順着張國忠的話說了下來。
張國忠又勸了崔太妃幾句,就回宮覆命去了。
張國忠一走,吳安泰也勸崔太妃不宜悲傷過度,不如回去休息一會兒。
崔太妃點了點頭,扶着秀荷站了起來,吩咐吳安泰道:“你在這裡把王妃的後事料理妥當了。”吳安泰垂手應了。
瀲灩和綠雲要跟着崔太妃離開,崔太妃突然回頭吩咐道:“如今這裡只剩青黛一個人,且這件事不宜讓太多人知道,你們倆人就留在這裡幫着料理罷。”瀲灩和綠雲只得應了。
崔太妃扶着秀荷走了出去。
臨川王依舊站在窗邊,靜靜的看着窗外。
吳安泰站在臨川王身後,幾次想說話,可欲言又止。
半晌,臨川王突然轉過身來,又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臨川王妃,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吳安泰走到牀邊,伸手取下繞在臨川王妃頸間的白綾。
瀲灩站得離牀較近,看到了臨川王妃脖頸間的勒痕,不由吃了一驚,忙又仔細看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睛,心中不由越發的疑惑:臨川王妃真的是自盡而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