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燈光,撒下了滿室柔和的光。
傾樓少主靜靜的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瀲灩,手中握着她那微涼的小手。
睡夢中的瀲灩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極不舒服。
傾樓少主輕嘆了一口氣,輕輕放開瀲灩的手,目光移到瀲灩那蒼白的嘴脣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脣上滿是傷口。
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了傾樓少主的心頭,只有在惠姐點火自焚的那一刻他曾有過這樣的情緒,彷彿要擺脫這陌生的情緒一般,他猛的站起身來。今晚一聽說她受了傷,自己也沒有多想,就連夜冒險入宮,此刻自己已經不願去追究那一刻的心慌究竟是爲了什麼。
柔和的燈光下,他依舊是一身淡青色的長袍,臉上戴着猙獰的面具,誰也看不到此時他面具下的表情。
油燈的火苗跳動了一下,帶來了一瞬的昏暗。
傾樓少主不由回想起了那一夜——在那一夜自己第一次見到了瀲灩。那晚自己去南軍見一個人,在回來的路上,自己突然聽見了一聲女子淒厲的叫聲,不由有些好奇,就循着聲音找到了那間屋子。
在推開屋子的那一瞬,自己就看見了她:當時她站在桌邊,臉上全是鮮血,可一雙眸子中卻閃爍着倔強與不屈。
那目光是那樣的熟悉,是了,每晚自己獨自一人面對鏡子的時候,自己的目光就是如此。
在那一刻,自己下了一個決定——自己要救這個女孩子,所以自己出手了,救回了她。
正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她選擇了留在傾樓。這些年來,自己默默的注視着她,看她一點點變得堅強。變得成熟。
直到兩年前,自己佈下了那場局……
傾樓少主又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瀲灩,她的臉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幾分稚氣,明天她又要獨自一人面對這複雜多變的宮廷了。
寒武默默的站在門旁,注視着外面的動靜。屋外一片寂靜,屋內的燈光在院中留下了一片光影。
寒武轉過頭來,就看見少主正站在牀邊,靜靜的看着瀲灩。寒武的瞳孔微縮,心頭涌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不由輕咳了一聲。
傾樓少主聽到了這聲輕咳,轉過頭來。
寒武忙垂下頭,可還是乍着膽子說道:“少主,天已經不早了。”
傾樓少主沒有說話,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青色的瓷瓶,將瓷瓶放在了瀲灩的枕邊。
寒武偷偷的瞟了一眼,已從瓷瓶的瓶蓋認出了那是傾樓的獨門傷藥——冰蟾玉\肌膏。
傾樓少主邁步朝外面走去,寒武忙跟了上去。在離開屋子的那一刻,寒武還是忍不住回了頭,青色的瓷瓶在燈光下閃爍着瑩潤的光澤,寒武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桌上的油燈越發的昏暗,終於在第一縷霞光照入屋內的時候,油燈熄滅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瀲灩才幽幽醒來。外面天已大亮,瀲灩掃了一圈屋內,見一個人也沒有,不由苦笑:自己如今連動一動都成問題,可偏只有自己一個人……
門上突然傳來輕輕的拍擊聲,瀲灩忙問了一句:“誰?”
“我是陶嬤嬤。”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
瀲灩有些吃驚,陶嬤嬤一慣對自己淡淡的,此時她來做什麼,可還是說道:“嬤嬤請進。”
陶嬤嬤推門走了進來,瀲灩一見她,忙掙扎着要起來行禮。
陶嬤嬤快步走到牀邊,一把按住瀲灩,道:“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
瀲灩看了一眼陶嬤嬤,只見她的表情依舊是淡淡,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陶嬤嬤順勢在牀邊坐下,淡淡的說道:“太皇太后娘娘讓我過來照顧你。”
瀲灩聞言,不由大吃了一驚。她雖然入宮日短,可也知道陶嬤嬤是服侍太皇太后的老人,如今已經不再當差,每日裡不過是監督永信宮的宮女。她現在說來這裡照顧自己,這委實太出乎自己的意料,忙說道:“奴婢萬萬不敢有勞嬤嬤。”
陶嬤嬤看了瀲灩一眼,道:“我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一會兒娘娘自會派人來。”
瀲灩才略放下心來,因爲陶嬤嬤素來對自己淡淡的,也不好攀話,因此只是靜靜的伏在牀上,可眼角的餘光卻已經看到了枕邊那青色的瓷瓶。
瀲灩不由一驚:傾樓的人什麼時候來了?可此時已不容她多想,此時要趁陶嬤嬤不注意將瓷瓶藏起來纔是。
陶嬤嬤已經看到了枕邊的瓷瓶,不由一震,伸手已將瓷瓶拿在了手中。
瀲灩大驚,可卻不敢流露出分毫。
陶嬤嬤拿起瓷瓶,拔下了瓶蓋,湊到鼻子下聞了聞,問道:“這是什麼?”
一股淡淡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瀲灩一聞到這香氣,不由一怔:五年前自己醒來的時候,屋內就飄散着這股香氣。惠姐曾告訴過自己,這是傾樓獨門傷藥——冰蟾玉\肌膏的香氣,還記得惠姐說過這傷藥極其珍貴,千金難求,自己額上的傷口正是用了它,纔沒留下一絲疤痕,如今傾樓竟捨得送這些過來。
陶嬤嬤見瀲灩沒有答話,又問了一遍:“這是什麼?”
瀲灩回過神來,忙答道:“這是傷藥。”說完這句,瀲灩又想解釋幾句。
陶嬤嬤聞言,並沒有多問,只是掀開蓋在瀲灩下身的夾紗被,替瀲灩上起藥來。
瀲灩見陶嬤嬤並沒有多問,這才略放下心來,解釋的話又咽了回去。
冰蟾玉\肌膏塗到傷處,原來如刀剜,如火灼的疼痛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清涼。
一時,陶嬤嬤塗完了藥,又替瀲灩蓋好了被,這纔將藥瓶遞還給瀲灩,道:“好生收着吧。”
瀲灩有些錯愕的接過藥瓶,見陶嬤嬤沒再說話,就將藥瓶藏入懷中。
屋內一片寂靜,瀲灩和陶嬤嬤各懷心思,誰也沒有說話。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喝:“皇后娘娘駕到。”
瀲灩聞言,忙要起身。陶嬤嬤卻一把按住瀲灩,搖頭示意瀲灩不要動。
瀲灩心中有些着急,高皇后對自己敵意極深,自己此時不去迎接她,難免會被她抓住把柄,可陶嬤嬤卻按住自己,自己絲毫不能動,不由急得出了滿頭的汗。
高皇后已帶着一衆宮女、太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