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上余天的車速都異常的快,車窗外面一片混沌,這個城市正在被霧霾扼住喉嚨。
而艾莉摟着我坐在後座,即使開了暖風我還是不斷的發抖。
醫院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他們說我媽很危險,他們說有很多東西必須要親屬簽字。我的手機一次又一次的掉下去,然後艾莉幫我撿起來,她和我一起發抖,臉上被眼淚溼了一大片。
最後一個電話是路飛打來的,他虛弱的說,“別害怕沈嵐,阿姨已經沒事了。”
我沒有回答他,我怕這一切都是夢,我更希望這一切真的只是夢,最好我一直乖乖的呆在家裡,我媽出事肯定和張蜜那個瘋子脫不了關係。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就應該留在家裡陪着她的。
艾莉輕輕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這不能怪你。”
我們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其實也只是下午而已,但陰雨天氣窗子外面天空的顏色跟深夜沒有區別。
醫生說只允許一個人進病房,我整個人呆的像個木偶一樣被換上了無菌服送進了病房裡。
我楞了好久才走到我媽身邊,她身上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管子和儀器,我想把她的手拉出來都不知道該碰哪裡了。
甚至哭的時候我都小心翼翼的,還好屏幕上那些數字都在有條不紊的跳動着。我在病牀前面跪下來,哭着說,“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對,我不該一直都那麼不懂事,您快點好起來我以後哪兒都不去了。我永遠都留在您身邊一步都不走,我再也不讓您生氣了——”
我說了很多,幾乎把我從小到大犯過的錯誤都反省了一遍,又承諾以後一定不會讓她失望。可我不知道我媽能不能聽見,醫生說我媽暫時還醒不過來,可能要幾天,也可能要半個月。她的臉色蒼白的和紙一樣,碰到她額頭的時候指尖涼的讓我後怕。
那一天我留的眼淚比之前二十幾年加一起的都要多。
被醫生和護士強行從加護病房帶出去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爸。一個多月不見面他好像蒼老了很多,他以前看起來都特年輕,包括艾莉都總說你爸怎麼那麼帥啊。可現在,他頭上多了好多白頭髮。
我爸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用力的瞪着他,心底完全還是之前的憤怒。
他喊了我的名字,他說,“嵐嵐別怕了,爸爸在,你媽媽不會出事的。”
我哭的更兇了,後來我爸抱住我,我在他懷裡用力的掙扎着,眼淚拼命的往外滾。最後我感覺胳膊上被紮了一下,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在夢裡,我被無數的黑影追逐着,它們有的掐住我的脖子,有的用白森森的刀刺進我的身體裡。我的眼睛一片血紅,彷彿能看到之前我媽留的那些血。
“媽!”我大喊着醒過來,拼命的抓住的停在我額頭上的那隻手。小時候,我媽總是在我睡着時輕輕捋着我額前的頭髮。
“醒了?”
余天的聲音幽幽的傳過來,我甩開了他的手。
“你發燒了,喝藥。”他一邊說,已經強行的捏開我的嘴把一瓶藥水灌了進去。
因爲苦澀我差點又哭出來,只是我還來不及質疑,余天已經又把一杯溫熱的水灌進我的嘴裡。
我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艾莉在陪着你媽,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而當時,我的大腦根本來不及反應該說“謝謝你”或者“你快走”。
幾秒鐘之後,我飛快的從病牀上爬起來跑到了門口,只是我還來不及開門就又被余天一把拽了回去並且很用力的按在了病牀上。
“你現在跑過去也無濟於事,現在這呆着,等下你能好好走路好好說話了我再帶你過去。”
余天冷冷的說着,他的語調沒有絲毫的關心反而是嘲諷,我甚至覺得他出現在這裡只不過是爲了看我的笑話,可幾個小時之前也的確是他送我過來的。
在無數的疑惑困擾之下,我總結出神經病這三個字來形容余天。我和他認識不過幾個月,除了今天大鬧他的辦公室之外也從來沒有新仇舊恨,甚至曾經我真心把他當成好朋友。
可現在,他不耐煩的看着我,就好像之前一切的友好都不過是在演戲,現在他的僞裝被戳破了就再也沒有扮演的必要。
“你放開我!”我又用力的推着余天,可惜根本沒讓他移動分毫,反而他的眉頭開始皺緊。
實際上,當時余天對我沒有絲毫的惡意,但是我的腦子太混亂了,以至於當我沒辦法掙脫的時候,口不擇言的對他大喊,“我要去看我媽!你放開我,你是被遺棄的孤兒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情,我要去看我媽!”
因爲這句話,余天真正的憤怒起來。
就和夢裡的場景一樣,他掐住我的脖子並且打碎了玻璃杯舉着碎片在我眼前。
他瘋了!我卻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依舊不斷抖動的肩膀。
最終,余天把玻璃碎片扔在了地上,卻拽着我的衣領警告,“你猜的沒錯沈嵐,我接近你的確有目的,所以現在你最好別去猜我要做什麼,也別說你不應該說的話。”
我被重重的摔在牀上,看着余天用力的關上門離開。
我以爲,余天這一次真的走了,至少我有時間去消化他剛剛說的話,或者我應該先去看我媽。可惜這些行動都來不及實現,房門再一次打開了。
余天重新出現在我面前,只有十幾秒鐘的時間。我看到余天背後的童小颯,可當時,余天把我推在牆角和我接吻,我的手被他用力的壓在牆上。我掙扎不了更沒辦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我睜大眼睛目睹着童小颯的失望和絕望,嘴巴里確實屬於余天的味道濃烈的菸草甚至還有些烈酒的味道。
從童小颯的方向看過來,余天的動作是很溫柔的。
當余天終於鬆開我的時候,童小颯已經從病房跑出去很久了,我不顧一切的追出去,好不容易看到他,可無論我怎麼喊他都不理我。
也許因爲我們的距離太遠了,他根本聽不見我說的話。
我追着童小颯從醫院跑出去,跑到了大街上,一直到我摔倒在地上早就看不見他的身影。
by童小颯
那天我拒絕了俱樂部的建議,加入韓國的俱樂部一直都是我的夢想,可現在,爲了沈嵐我重新考慮和規劃了自己的人生。
大學畢業兩年的我,第一次偷偷準備了簡歷決定去面試一份普通的工作,我想給我的女朋友,我未來的妻子一份平穩而富足的生活。
傾盡一切的去寵愛,本該是我的指責。
我原本以爲這樣的決定會讓我和俱樂部一拍兩散,沒想到他們知道我的想法之後主動提出可以在我找到合適的工作前繼續在留在lts參加比賽,他們仍舊付給我薪水讓我能夠維持生活。
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可惜當我準備打電話給沈嵐的時候,她的手機卻關機了。
於是我又打了電話給艾莉,她似乎很匆忙,只告訴我沈嵐回到她自己的家了,又說在醫院,她把地址給了我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當我趕到醫院,就看見了沈嵐和余天接吻的畫面。
是的,我認識余天,而且認識很久。因爲他就是我的表哥,我一直都想介紹給沈嵐認識的人,我也經常和她聊起表哥,從我很小的時候,表哥一直都是我的榜樣。他成績比我好,在學校裡也有很多的朋友,不像我這麼內向每天都只會面對着電腦。
五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沒有爸爸媽媽,他喊我的爸爸媽媽叫表姨表姨夫。
小時候我受了欺負,永遠都是表哥擋在我面前。
有一年我讓表哥帶我出去放鞭炮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後來表哥被我媽按在牀上打了很久,他只是咬着牙,不流淚也不說疼。事後他對我道歉,可我身上的傷其實還不如他的重。
當我爲了遊戲差點放棄學業的時候,是他幫助我參加比賽又鼓勵我一定要大學畢業。余天不止是我的表哥,在我的心裡,他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他會欺騙我,哪怕一點。即使我知道了他就是和沈嵐一起出差的上司,我在清晨打給沈嵐的電話裡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看到他和沈嵐一起走進了她住的地方。
我都告訴自己,一定是我誤會了。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信任。
可剛剛的畫面,就像用力打在我臉上的一巴掌。我正用全心去愛着的人和我一直以來敬仰的神一樣的表哥在我的面前接吻。
小的時候鄰居的阿姨看着我和表哥一起玩的時候就開玩笑,“你們兩兄弟這麼像喜歡的東西也都一樣,萬一一樣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子打算怎麼辦啊?”
我記得,我當時說,“如果那樣就讓表哥去喜歡。”
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一個人要受傷,我想應該輪到我來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