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種局面。
對於自承開個玩笑的季平,季流霜竟是毫不猶豫地出手殺人。
甚至於都不是暴起偷襲,而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處決,然後直接斬出一往無前的一劍。
完全不擔心人阻攔。
事實上也確實沒人阻攔。
雖然對於季勳二人來說,眼前季流霜這一劍固然駭人,但作爲半神,想救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然而就在那瞬間,來不及交流的兩個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沒有動。
倒不是被聲勢所攝之類,季流霜那番斬殺宣言的重點,看似是“無論如何,我個人的意志讓你死”,但稍一細思就知道,真實意思其實相當簡潔——福音小組我要了,但季平你沒有資格拿這個換自己的命。
聽起來霸道,但“你以爲你在跟誰說話”,她是在以理論上的下任家主身份,強勢提出這個要求。
而或許換在以前,他們只會感嘆一句後生可畏,然後隨意敷衍過去。
但再加上重生俱樂部呢?
家族跟原生議會做的蠢事,理論上來說還是重生俱樂部幫忙擦的屁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果然是藉着這個機會回來,想要宣示自己的存在嗎……關鍵還真被她抓住了機會。
這個晚輩,比她媽媽可厲害多了!
現在季流霜的意思很簡單,作爲下任家主,福音小組我要,人也得死,沒有人存在讓我二選一的資格。
甚至毫不猶豫地付諸了行動。
噗!
下一刻血光飛濺。
從開始到現在的分寸拿捏,也隨之變得可笑。
……
季平驚駭的臉在眼前破碎的時候,季流霜手裡細劍也是一聲悲鳴。
本來就是以輕便隱蔽爲目的,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這一擊下自身也是碎裂,不堪再用。
好在也不需要。
季平看似還完好的頭顱,此刻已經不再有一絲生機。
出手的時候,季流霜就非常清楚這一點。
劍心通明,自己之前還真沒有如此純粹的把它當做殺人技巧。
季流霜默默握着手裡斷劍。
現在看來,真的是種不一樣的感覺。
剛纔那一刻,她無比知道季平會死,中間的過程,只需要自己斬出這樣一劍。
而她沒有任何懷疑自己能不能斬出。
現在她做到了,甚至劍心通明似乎也隨之更加澄澈剔透,不受迷惑。
當然代價也是有的。
噹啷一聲。
隨着季流霜把斷劍丟到屍體旁,她的肩膀上血跡也在飛快滲出。
這一劍對身心的負荷實在太大,就算狀態完好都難以支撐,更不用說之前重傷未愈。
“人我已經殺了。”
不過她依舊站得筆直,轉頭看向鴉雀無聲的衆人。
“福音小組的事情,我接受你們溝通後的任何決定。”
“不用有太多顧慮,我跟重生俱樂部沒有任何直接關係。”
鬼才信你!
沒有人想到季平居然真被一劍斬殺,然而震撼之餘,季流霜最後一句話卻是讓不少人忍不住腹誹。
當然眼見肩胛映血,卻酷烈如同女戰神的季流霜,卻是沒人真的吐槽。
雖然這話其實是真的。
因爲“安迪爾教授”說過,他不是陸明。
季流霜沒有再理他們,轉頭看向那時空交疊處的絢麗幻象。愈發通透的感知裡,之前種種在心頭飛速掠過,某種前去確認一下的衝動逐漸強烈。
不過最終她還是遵循了那位的安排,站着沒有動。
……
這個就有意思了。
闇火牢籠內,付前打量着畸彩收縮成的人形。
除了沒戴面具,沒有任何掩飾,最神奇的是那個身影甚至稍顯瘦削,赫然是沒有變成暴徒前的自己。
而幾乎是自己打量的時候,對方也是同時看過來。
“想起來了嗎?”
對視數秒之後,這另一個自己微微一笑,輕聲問道。
“想起來什麼?”
注意到雖然闇火牢籠仍在,但一時間巨爪的攻擊都停了下來,付前一邊嘖嘖稱奇,一邊隨口反問。
“不要問。”
沒想到對方卻是搖頭,完全不準備解答。
“要想。”
“那是原本就屬於你的記憶,要用力想,不要被自我限制。”
“超越自我限制……你該不會是指所謂三歲之前的記憶吧?”
“不。”
對方依舊搖頭,甚至拿手點了點太陽穴。
隨着這個動作,一個畫面突然在付前腦海裡展開。
無邊無際的灰白,恆星爆閃般的灼熱中,崇高存在帶着哀嚎墜落,染成一片火海。
事實上那真的是海。
這極具衝擊力的畫面,赫然是發生在一片洶涌的海面上。
只不過其中涌動的並不是水,而是感覺不到一絲生機的灰燼。
而就在這地獄般的場面裡,某個淹沒於灰燼裡的存在,卻是在湮滅的同時,噴灑出了一股股龐大的信息流,僅僅是窺視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繁雜。
雖然大部分轉瞬即滅,卻是有一縷穿透不可思議的時空壁壘,印到了一團正在快速分裂的細胞上。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限制之外的記憶?‘我’真正的來處?”
這些東西閱讀完似乎只是一個瞬間,付前擡頭看着那個自己說道。
“說過了,不要問,要多想。”
沒想到對方神棍氣質十足,居然是依舊搖頭。
“包括這個問題,你也知道答案的。”
沒有急着迴應,付前卻是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那團淹沒於灰燼中的東西。
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感受到了那種超越血肉,乃至靈魂的聯繫,那種因果匯聚,終將歸一的密不可分。
“你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個答案,說出你真正的名字。”
那個“自己”聲音柔和,如同在撫慰剛剛甦醒的嬰兒。
“褻瀆……”
引導之下,付前終於發出了嘆息般的一句。
“不過那是你真正的名字。”
……
對面那個自己,表情幾乎是瞬間凝固。
“轉世神祇,一步步喚醒自我,拿回屬於自身的東西,是個好故事。”
付前的聲音裡已經有不加掩飾的鄙夷。
“但很可惜,真正的純爺們兒,不需要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