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筋剔骨。
引以爲傲,飽受淬鍊的超凡血肉,從沒有顯得如此脆弱過。
無處可逃,因爲那份切割正是源自體內。
顫抖着站在原地,小影手按在右胸前,下一刻那裡原本冰涼的皮膚,竟是涌出了一股溫熱。
那是血。
從一路貫穿內臟肌膚的傷口裡涌出的血。
死死盯着手裡鮮紅,她腦海中無比自然地浮現出,背後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真的是由內向外刺出來……雖然只有傷口,看不到任何利刃。
可怎麼會……
已經到達棧道上的她,忍不住再看向那裡的屍體和血跡。
下一刻似乎意識到什麼,她嘗試沿着旋轉的棧道,小心又上行了一步。
呃——
這次僅僅是低呼一聲,同一時間手快速按住了一邊腹部。
就在剛剛瞬間,那裡同樣有溫熱流出來。
不可能……真的因爲這個?
毫無疑問是又一道傷口,但跟內心的震撼相比,這次的痛苦卻已經是差出太多。
……
就說不會僅僅多出一幢皇帝的新房。
發生在小影女士身上的變化,當然不可能瞞得過付前。
而相比缺乏理論支持的當事人,作爲專業人士的他,理解起這份變化來自然是容易得多。
神聖庇護並不僅體現在某些幸運兒身上,明顯也遊蕩於火山內部。
甚至不侷限於隱形之宮的範圍。
而地上那具屍體的死因很簡單——他在向上走。
沒錯,那一路蜿蜒的血跡,應該就是像此刻的小影一樣,伴隨着行走從體內噴灑出來。
並不是說不能走回頭路,而是不能向上。
按照付前對律法這種範疇的理解,刻板而嚴格一向是它的主要特徵。
所以剛纔小影女士在返程乃至測試的時候,他同樣也觀察得十分細膩。
結論是對血肉的摧殘程度,明顯更與所處高度的變化成正比。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地上那位一路向上狂奔,最終把自己跑得支離破碎的場景。
而從小影女士的表現看,付前相信她此刻腦海中應該也在播放類似畫面了。
這無疑是一個重大發現,雖然帶來的絕望也是沉重。
稍稍估計一下,就很容易對自身能夠爬升的極限心中有數。
鑑於並非每個人都是咱這樣的血肉專家,只要發現得遲那麼一點,就意味着來時的路已成天塹。
而這應該也是爲什麼,明明有個慘烈的例子擺在這裡,其他人卻不僅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深入得看不到影子。
天塹就是天塹,或許看上去很近,但即便拼盡極限也無法逾越的情況下,已經不是雞肋性質可言了。
但凡稍有決斷,就知道惟一的選擇是繼續向下尋找出路。
以越陷越深,換取脫身的一絲希望。
不得不說聽起來別有一番禪意。
當然了,小影女士要不要參禪,付前並沒有興趣知道。
就像剛纔的測試行爲,也並非故意驅使一樣。
是以觀測全程,他的腳步都沒有停下。
……
之所以中途回去換了身衣服,當然是爲了有別於之前的喬隊長形象,進而形成誤導。
包括剛纔順手捏成黃建元的臉也是。
然而這裡的重點在於格局,一路保持的無爲而治,無論怎麼選都難逃因果的神棍格局。
就像好克兄他們一樣,對付前來說,小影女士不管是選擇繼續深入,進而會合之後意識到自己這個身份的貓膩,還是順利原路返回,從而發現喬隊長已經不在,通通沒有關係。
自己針對的從來都不是黃氏。
這麼大的陣仗,又豈是守着這裡這麼多年,都沒什麼發現的黃氏能搞得出來?
甚至包括遊子歸來的血獅,都很難想象他能有這出息。
不大的西原城內,感覺怕是真的有點兒陰影重重。
是以此次造訪半山莊園,一番演繹從來都只爲攪混局勢。
黃氏或許沒有掌控局勢的手腕,但如果除了那棵樹外,還存在某些背後主導的力量。
那麼自己一路以來同樣主導的,涉及神秘半神,真假族人,暗訪官方的迷局,想不讓那些力量感興趣都不可能。
只要有多一點的關注,促使其多做一點多餘的動作,那麼就不枉自己把平時少穿的這身行頭拿出來了。
感慨之間,小影女士不由自主的注視裡,踏空而行的付前,已經是被石壁更下方的洞口擋住了背影。
……
怪不得除了倒下的那位,其他人連個影子都看不着。
這一次的洞前並沒有阻礙,然而付前踏入的剎那,就發現落腳地已經不再是外面看上去的青黑岩石。
但也不是之前什麼都看不到的那種無形之路。
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以巧妙角度相對的鏡面,共同形成一條特殊的通道。
這裡面似乎擁有特殊的,頗具跳躍性的空間規則。
但這些鏡面並沒有過分的光滑感的同時,卻又似乎因爲絕對反射的性質帶來了完美隔絕效果,讓人難以感知它的背後,從而無法確認具體位置。
無論如何,如果那隻選擇繼續行進的救援隊伍,也遇到了類似情況的話,從上面看不到他們,感覺也就正常多了。
當然這些鏡面也並非哪一方面都完美,比如其中肉眼可見的一個缺陷就擺在眼前——它們照出的影子一點都不像。
雖然彼此重迭映照之下,其中人影紛亂迷幻,但還是輕易能看到,裡面沒有一個穿的是自己特別準備的行頭。
那是一個個體型高大,身披金白相間兜帽的身影,雖然兜帽下的面孔,確實跟自己此刻比較一致。
只可惜並沒有來得及做太多觀察,某一刻那衆多紛亂的人影居然是一下消失,彷彿躲入了鏡後的世界——除了其中一個。
緩緩似乎在鏡中行走,很快那個滲透着輝煌崇高的身影,就來到了距離付前最近的位置。
然而付前的注視下,那張跟自己相同的面孔依舊沒有吭聲,而是一樣微笑對視。
並在下一刻擡起左手,修長手指劃過,在身上切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而付前身上也是一樣,同樣部位同樣猙獰。
雖然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傷還算不了什麼。
沒有動,付前靜靜看着鏡中的表演,直到那具身軀已經遠比之前的屍體還要血肉模糊。
此時鏡中那位也終於是停下了左手的動作,轉而換了另一隻手向上,直到按住兩隻眼睛,一邊盯着付前一邊用力挖出。
“san值減1。”
並在下一刻頂着兩隻血紅眼窩,笑容不減地說出了第一句話。
而這甚至還沒有結束。
【san值減1】
另一聲熟悉的提示,竟也隨之同步在付前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