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tion11 沉痛

甚至記不起來他們是長什麼樣的了……

忻凝望着這片灰色的、渾濁的天空,怎麼也回想不起翼和燃的樣貌。剩下的只有空洞的感覺。

她身處稻草人的那片草地中,身邊就只有及腰的草,都是那樣綠的。

已經忍不住了。

她找來了一支筆,一張紙,想要畫出他們的樣子。但是,無從下手。她對另外兩個人的印象,只剩下一個輪廓。

這使得她產生了莫名的煩躁,也讓她產生了一絲恐懼感。

難道以後都會記不起他們的樣子,然後就這樣一直獨自一個人生活下去嗎?

真的很不甘心。明明還有很多事情沒做……說好了一起到別的地方去的,世界的盡頭——還有一部分的記憶,和他們說過的話,都記得非常清楚。但或許,只是一部分。

“他們一定還在這個地方。只是走失了而已。”忻努力地讓自己相信情況是這樣子的……

沒有什麼能做的了嗎?

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她堅信,這個可怕的噩夢一定會醒過來的。但這夢也未免太真實了。

忻收集了一些比較乾燥的草,搭起了一個人的身形的架子。然後在城市裡取來了一件衣服,套在了架子上——第二個稻草人,便在這個時候誕生了。

忻把它安插在了原本的稻草人的身邊,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互相作伴了。沒有朋友陪伴的日子是很難熬的。想起來稻草人一直都沒有它的同類……

“拜託了,傳達思念吧。”

忻把雙手合在一起,祈禱道。

仍然是這樣陰沉的天,仍然是這樣的街道……但卻多了往日沒有的喧鬧。

燃站在一個非常寬闊的公路上,地面很整潔,找不到一丁點垃圾。燃的身旁,卻放着一門大炮。

燃面對着的,是向着他——或者說是向着這個世界蜂涌而來的人類。他們的數量絕對不少於一萬。而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那樣貪婪噁心的面目。他們就像發現了至寶一樣,爭先恐後地往這裡涌來,就算在推撞中踩着自己的同伴身上過也毫不在乎。他們的眼裡並不是這些東西。

燃似乎知道他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的世界上的資源已經差不多用完了,他們不得不另尋一個適合自己生存的世界。而這裡,便是他們的目標。

“在翼和忻回來之前,怎麼可能會讓你們奪走這裡?你們摧毀了自己的世界麻煩你們去修理好,不要找理由摧毀第二個!”燃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便擦着了手上的火柴,伸向身旁的大炮的導火線上……

隨着炮彈的爆炸聲響,也發出了人類的慘叫聲。

“我自私嗎?你們又何嘗不是?我只是守護我的家園而已。我警告你們,誰還再過來我就再投彈!”燃向着他們吼道。

那個機器就是把人心裡最害怕的事情挖掘出來,然後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嗎?那這無疑真的是一個恐怖的機器。

翼電擊自己的腦袋之後,昏倒在了木屋裡面。當他醒過來漸漸睜開眼時,發現屋外面已經被陽光包圍着。他瞥了一眼那個銀白色機器的顯示屏——那是一條直直的綠線。這就意味着已經擺脫了機器對大腦的影響,回到了現實。

等他剛拆下連着自己腦袋的線,忻和燃便跑了進來——真的是那兩個人,這讓翼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今天天氣非常好,等到傍晚的時候我們去那個寫着一個‘華’字的大樓上面看日落怎麼樣?”忻提議道。

她所說的那棟大樓,是第四站裡最高的一棟樓,在那裡連遠處的村莊都一覽無餘。如果在那棟樓的樓頂看日落的話,或許會更加壯觀。

雖說翼很喜歡到高樓看風景,但忻很少有提議到高樓上玩,翼見她這次那麼有興致,便很贊同:“好啊,我沒意見。對了,迅在哪裡?”

“他在給我們做今天下午到樓上去吃的東西。你如果要吃什麼就趕快去找他說。”燃提醒他,看來燃是已經對迅下了“命令”。

之後,翼離開了小木屋,找到迅,那是一家食堂——裡面有很多需要用到的食材。這樣就不用到別的地方把東西拿過來再開始做了。忻和燃說要到那棟樓的周圍考察一下,欣賞完落日之後或許還能找到其他的東西玩。於是,這裡就只剩下翼和迅。

雖然迅做菜的時候很專心,旁若無人的樣子,但翼還是忍不住要打斷他:“迅,在軍火庫裡的侵怎麼樣了?”

“昨天侵不是跑了嗎?”迅頭也沒回,繼續做他的菜,只是迴應了他一下。

或許是自己聽到了那個聲音之後就失去了意識,所以沒有看到,這就不奇怪了。於是翼沒有再問下去。只要一切都恢復平常就好了。

很快地,到了傍晚。今天是難得的晴天,傍晚時候的陽光幾乎變成了金黃色。原本銀白色的大大的“華”字也被染成了金黃色。大廈裡面也很整潔,地板——就連牆壁也能當做鏡子來用。而且也很寬闊,大概有他們住的屋子的三倍大。不過他們覺得這裡沒有那種感覺——家的感覺,所以就沒有在這裡住下來。

電梯依舊能正常運行。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修理,但是電力和電梯的內部似乎也沒有出現問題,很順利地,他們便到達了樓頂。

傍晚的陽光,很溫暖,很舒適,不會令人感覺到熱。果然在這樓頂——大約有五十層的地方往遠處看,這座城市和村莊幾乎每個平常不去的角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在地上鋪了一張足夠大的野餐巾,打算坐在上面邊看風景邊吃東西。

隨着時間的推移,金黃的色調越來越重,直到那一片天,全都變成了金黃色……然後,顏色再慢慢地轉變,一直到粉紅色。

“要是能碰到那個太陽就好了,現在這樣看起來一點也不燙。”忻走到樓頂的邊緣,把手伸向太陽說道。雖然每天都能看見,但日月星辰對他們來說,都是很神秘的東西。爲什麼會有這些東西,裡面會有什麼,他們都不知道。因爲那裡一本有關天文的書都沒有。

燃走到忻的身邊,說:“不要太靠近邊緣,這裡的護欄那麼低,要是……”但還沒等他把這句話說完,一股突如其來的強風把他們連同野餐巾上的東西都推了下去。迅剛想把兩瓶飲料拿給他們,不料他們卻掉了下去,不過距離不遠,迅馬上抓住了他們兩個人的手。

迅看着距離這裡上百米的地面,不禁感到頭暈眼花。

“喂,撐住!”翼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足無措。還沒等他趕上拉住他們,他們三個便一起滑了下去。

那是一個接近五十層的高樓。

翼的腦子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看了看下面街道的樣子——比起剛纔來的時候,多出了一些鮮紅色的東西以及三具……

翼趕緊把頭縮了回來,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他不敢想象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去會變成什麼樣,但剛纔瞥見的那一眼……那就是事實嗎?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樓頂上,不敢再下樓去,那就在大門正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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