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裡的大海是平靜的,可是在海上的赤瀨清六心中並不平靜。
「真的要這樣嗎?」
問這一句的人是赤瀨清六,但他並不是在問發動這場戰爭的阿犬,更不是在問旁邊的水手,因爲他用着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來說話——他是在問自己。
「大人,還有一刻鐘就要到岸了。」織田一郎向赤瀨清六說道,曾經的小海賊也成爲了船長,更被阿犬賜了姓氏。
赤瀨清六搖了搖頭,沒回應,轉身向船艙裡走去。
這裡不是平常的貨艙,而是被阿犬改成了工作連休息室的樣子,不只有書桌還有幾張吊牀,不只如此,這裡還有很多不同的刀劍和鐵炮,有些東西連赤瀨清六都不知道是什麼,只知道是阿犬的收藏。
在書桌旁的阿犬正在爲那兩柄村正做保養,而同在休息室的前田慶次郎剛是大刺刺地睡在吊牀之上。
「主公,已經快要到岸了。」赤瀨清六先向阿犬輕聲提醒。
「很好。」阿犬點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接着赤瀨清六就沒那麼客氣,用力的一手拍在前田慶次郎的頭上,「快醒來!」
「怎麼了!」
「主公都沒有睡,你小子竟然好意思在這裡呼呼大睡!快下來!」赤瀨清六喝道。
前田慶次郎像沒事的人一樣搔了一下臉,馬上由吊牀跳了下來,做出了一臉「我剛沒有睡,只是在養神」的賣萌表情。
「沒事,戰鬥之前就應該休息。」阿犬爲前田慶次郎解了圍,只不過她這時的眼神,不管是前田慶次神還是赤瀨清六都感到了一陣心悸。
那是對殺人充滿了狂熱的眼神。
「都換上輕便的甲冑,不要有家徽和靠旗,明白嗎?」
「是!」
這一次阿犬並沒有穿上她那一套粉色的盔甲,而是穿着十分普通的皮甲……
如果在正面戰場上,穿着盔甲也許可以能得不錯的防禦,但如果說是突襲,那盔甲和靠旗那些明顯就是十分礙事的東西。
沒錯,這一次阿犬要做的,正是長途登陸!
當了差不多一年的海賊,阿犬手中不僅有知多水軍,還有着自己的海猿衆,加上三河灣內並沒有今川家建立的水軍,所以她可以說在三河沿海的地區沒有人能阻礙她。
不過阿犬並沒有蠢得帶這些新兵去攻城。她明白以手中近千個良莠不齊的足輕,完全沒有勝算的,只是給三河武士送戰功而已。這一次阿犬要發動的戰爭所針對的並不是武士和足輕,而是住在三河裡的所有人,一場掠奪式的破襲。
「接下來把人按計劃的那樣分散出去。」
「是!」
阿犬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純粹的人。
即使她這幾天一直被前田慶次郎有意無意間說她的計劃太惡毒,但她還是自我感覺良好,沒有半點不安。她的想法很簡單,敵人就應該一棍打死,而且不只是要在物理層面上殺死,還要由精神上殺死對方,令他們不能生出一絲反抗。
——把所有三河裡正在被三河人奴役的非三河人救出來,就沒有所謂的三河人了。
阿犬對所有足輕說出了一個之後十分有名的謊言:「我們是到三河裡解放被奴役的人們,這是一場有關正義的合戰!」
當然,除了蠢才和野心家之外,又有誰會相信這樣的話呢?
不過怎樣也好,行動仍是如阿犬所願地展開了。
爲了達成那一個目的,阿犬把手下所有的足輕用船運到三河地區的治岸,再分散爲近二十多個小隊,攻擊所有城和寨以外的目標。
如果問那些纔剛剛轉爲足輕不到兩個星期的男人,他們願不願意這樣去殺人,十個裡有十個都會回答不願意。
可惜,阿犬不會給他們留下餘地,你不殺人,你就得死,而且背叛也是難以去下決定的,畢竟他們誰會沒有家人呢?
恐懼使人變得兇悍,貪婪推動前進。
分成二十多隊的足輕,阿犬自己也領了一隊出發,不到一會,她就來到了一處小漁村。
作爲一城之主的阿犬,身邊沒有其他的武士來保護,並不是她不需要,只是因爲她手下的武士太少,在分隊之後就只能一隊一位武士來帶隊了。
當然,阿犬對此並沒有任何問題,她也不相信在這些村落之中,有能傷害她的人,畢竟她也曾經一人在外生活了四年之久。沒有任何疑問,阿犬立即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殺!」
「殺啊!」
對阿犬來說,殺戮是一件簡單的事,一刀斬過去就是一條生命。但這一次她不只要殺人,還要磨練手下的足輕,所以除了即場被她殺死的反抗者之外,她讓足輕花了一點時間把其他人都捆了起來。
無名漁村的廣場上,有一羣被捆起來的人,人數大概三十左右。他們有老有幼,也有成年和壯年的男人,而把他們圍起來的是十數個舉着竹槍的足輕,以及這一場戰鬥的始作俑者阿犬。
「開始吧。」阿犬了一個響指,讓那些圍着的足輕開始行動。
足輕之中站出來了一位,正是阿犬給了姓氏的織田福。他雖然不是這一羣足輕之中最年長的一個,但絕對是膽子最大的一個。比起其他人只感到了恐懼,又或是在看到那些被開膛破肚後的畫面而嘔吐,甚至是第一次搶到財物而興奮的足輕不同,他更想要完成這任務。
因爲阿福很清楚,財物什麼的東西,全都是阿犬給他們的,只要完全按照阿犬所說的來做,那他就有機會得到更多的東西!
例如?武士的身分。
「你是不是三河人?」阿福把手中的竹槍擡起,槍尖直指着其中一個男人。
「大人請放過我……」
「你是不是三河人!」
「大人我是我是,請放過——」
「噗次」的一聲,槍尖扎進了那位自稱三河人的身體之內。
「做得好,讓下一個來!」阿犬對這位足輕的印象很好,決定之後再多注意他一下……
這樣的場面不只在這一處出現,附近不少的村落也同樣發生。作爲帶隊的武士除了一開始的戰鬥之外,大多沒有出手,他們只是以督軍的形式在足輕的面前。而他們要監督的,正是不能放過任何一位自稱「三河人」的人。。
行刑的時間很短,人爲了活命,可以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如果只是不承認自己是三河人這種小事,在死了幾個人之後,所有人都開始不認自己是三河人了。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遠江過來的……我不是三河人!」
對於這一個結果,阿犬十分滿意。
接下來的任務同樣十分簡單,就是把這些「不是三河人」帶回去大野城,那裡有很多任務等着他們來做。
「主公!」前田慶次郎和赤瀨清六都已經在等待。
在兩人的身後除了那些身上帶着大包小包的足輕之外就是那些被被捆起來,目無表情的人。
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阿犬已經有不少足輕和武士回到了集合點。
雖然戰鬥的難度很低,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無傷,只是這一場不宣而戰的戰爭加上了襲擊的地方是村落,所以她們暫時遇上的阻力基本爲零。
最後二十個小隊都回來了,大部份都解救了不少於五個的「不是三河人」,阿犬認爲這次「拯救被困在三河的不是三河人」行動順利完成。因此即使沒有斬下三河人首給的足輕,也得到了不少的大米作爲獎勵。
「真的有大米!」
「真的有大米!」
「這足夠我們全家人吃兩天了!」
輕易得來的獎勵,令第一次成爲強盜的足輕狂熱了起來,他們大部份第一次感到,原來殺人比起種地更能賺錢,更易賺錢……
重點還是——
「這些抓回來的人,每一個都需要接受勞動改造,你們可以向我僱用他們來種你們不種的地!」
阿犬又說出了一個令所有足輕武士都狂熱的提議。
看着那些足輕臉上的笑容,赤瀨清六心裡有點發毛,這已經是失去了人性般,每一個都掉進阿犬那惡鬼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