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瑛領着家人出征了。英國公府的日子仍舊照舊。除了那些隨張瑛出征護衛的家裡人,偶爾會擔心自己的家人,其他人都像沒事人一樣,前日的緊張氣氛早就雲消雨散了。
蔣氏每日真正地投入了佛事當中,她的起居也改在了大佛堂,她每日誦經禱告比皮姨娘還要勤奮。成日在佛放的薰陶下,蔣氏變得仁慈了許多,連地上的螞蟻都捨不得踩,若是遇到,總是避開繞行。以前不受她待見的人,她似乎也寬容了。
比如說樂姨娘。蔣氏初來的那一日,見到來皮姨娘處借經書的樂姨娘,她很是和藹地同樂姨娘打了招呼,還詢問了樂姨娘成日裡缺什麼,就像她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不快一樣。
樂姨娘什麼也沒表示,只是應蔣氏的邀請,每日過來誦經抄寫**。衆人認爲樂姨娘得到了蔣氏的親睞,對她的態度也恭敬了些。
於陽成日裡的事情也不多,只是偶爾同清蓮說說,猜測着他們現在到了哪裡。道州那邊的情形又如何。不過這只是私下揹着人說而已。
她唯一舉得不對心的就是木香時不時地挑釁兩下。於陽正想當面問問她,她不煩地慌,這邊有木槿同她鬧心,那邊又要伺候太太,有時還要譏諷她兩下,她的精力有那麼大麼?
不過於陽並不是木香針對的對象,木香瞄準的是妞兒,不是說木香盯上的是妞兒,而是木香手底下的那些個丫頭。妞兒的細心沒能引起蔣氏的注意,引起了木槿同木樨兩人的注意,只是說了妞兒兩句話,就被人惦記上了。現在那些貼心的事妞兒都插不上手,被指派打掃澆花喂鳥的雜事。
坐在廊下的於陽又瞧見妞兒被人指使的團團轉。這個人讓她把太太的衣裳送到漿洗房;那個讓她送菜單去廚房;還有的讓她擡了熱水進屋。
妞兒擡了兩桶熱水往屋裡走,那邊突然闖過來一個小丫頭,同妞兒撞了個滿面,妞兒雖然沒有栽倒,但是水桶裡的水都潑了出來,大部分還落在了妞兒跟那個小丫頭的身上。
小丫頭當場就哭了起來。
小丫頭撕心裂肺地哭聲招來很多丫頭。木香挑了簾子從屋裡走出來:“怎麼了?”她看着在那裡哭的丫頭,探下身子,“你哭什麼?”
小丫頭一面哭一面抹着眼淚,抽泣着道:“我走的好好的,妞兒朝我撞了過來。”
看着那小丫頭的身上,卻是澆了不少熱水,水紅色的棉襖已經浸溼。面龐上還泛着幾點紅色,小手被燙的通紅不已。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於陽真的會認爲這個小丫頭是受害者。可是她偏偏看見了。瞧着丫頭說的多好。本來是她毛躁撞了妞兒,現在成了妞兒撞了她。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木香擡頭望着站在一邊,好像事不關己地妞兒:“你怎麼還這麼毛躁,快去把衣裳換了。”
不止是妞兒,於陽都感到驚奇,木香居然會輕輕放下,根本就不責問妞兒,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看什麼。你手也燙紅了,我那裡有上好的燙傷藥,去我那裡取,抹一些就好了。”木香對妞兒的驚訝並沒多大的反應,她只是微微一笑,又拍了拍那個小丫頭,“小鈴兒,別哭了。快起來吧。”
小鈴兒只是不肯,被木香催急了,這才道:“那是太太要用的水。木槿姐姐都催了好久了。”
正說這,木槿也出來了:“小鈴兒,叫你去催妞兒快把水擡來,你跑哪裡去了?在那裡做什麼?”木槿也瞄到了妞兒,又看到倒在地上的木桶,還有地上的水漬。頓時沉下了臉,“這是怎麼回事?”
小鈴兒又哭喪着臉,指着妞兒:“妞兒撞了我,把水打了。”
木槿卻不聽那麼多,只是叫人再去擡,又讓人把小鈴兒帶下去。
小鈴兒在那裡掙扎着道:“不是我,不是我,不公平。是她妞兒撞我的,大家都看見了的。木槿姐姐你爲何要單罰我一個人。”
小鈴兒鬧的很大,她像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大喊大嚷地,就是那些婆子也探了個腦袋過來。
“你嚷什麼!”木槿沉下了臉,“她擔了水還能故意去撞你?”
木香在邊上瞧見了,上前勸道:“你何必這樣生氣,她一個小孩子,不過是兩桶水,你何必較真呢?她是怕到時候太太怪罪罷了。她心裡敬着太太,咱們該歡喜纔是。”
木槿笑着瞧了木香一眼:“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木香似笑非笑地道:“當然是你不是。你看看她被燙的,襖子都溼透了,你瞧着就不心疼?”
木槿走到小鈴兒面前,對到蹲了半禮:“姑娘,是我的錯,我委屈了姑娘,給姑娘賠罪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
木槿的行動,說的話,倒是讓大家很是吃了一驚。身爲大丫頭的她給個小丫頭賠禮道歉,還一口一個姑娘的稱呼。如果說她那是不清不願,可是她的語氣卻是十分的真摯。一點也沒有虛假的意思。
丫頭們對木槿又多了一分尊敬。
木香卻在那裡氣得半死。她本來是要借這個事好好奚落木槿一番。卻沒想到被她反將一軍。這麼一鬧,木槿成了丫頭們尊敬的對象,她到成了得理不饒人的了。
木香緊緊地握着拳頭。她都記着都記着,以後一點點的還給她。
丫頭們都散了去,只留着妞兒一身站在那。
其實整件事受害最多的是妞兒。那個小丫頭好歹還穿着棉襖,就算是開水燙了她,到了肌膚的也沒有什麼了;但是妞兒卻不一樣,她乾的都是體力活,身上的衣裳本來就薄,那衣裳下還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的了。
於陽反身回了屋子,她找了燙傷藥,找了她跟妞兒常約好的地方。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妞兒過來。記掛着妞兒的於陽又返還回去,在後院那,瞧見了呆呆而立的妞兒,她身上還是先前那身溼衣裳,瞧着,在這已經站了很是一段時間了。
於陽拉了拉妞兒:“你這是怎麼了?傻站在這是做什麼?”
妞兒沒有動,她依舊愣愣地站在那。
“妞兒,你怎麼了?”於陽盯着妞兒的面色,想從她的臉上找出那麼一點點的端倪,“是不是木香罵你,給你難堪了?”
妞兒僵直的搖着頭。
總算是給了個迴音。於陽微微地鬆了口氣。可是不是木香讓妞兒難堪,妞兒這又是怎麼了?
於陽強行把妞兒拉走了,爲她解下身上的衣衫,爲她上了藥。
紅腫的手,泛着紅的腿兒,還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兒。着實燙的不輕,還好是天冷,不受罪。要不,真夠妞兒受的。
於陽小心翼翼地上着藥,爲妞兒吹着:“你忍着些,有些疼。”
整個過程。妞兒並沒有發出一聲,她由着於陽上藥,到事於陽常因爲自己下手有些重了,擔心得問着妞兒。
於陽脫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爲妞兒裹着,催着妞兒趕緊回去換衣裳。
妞兒反手拉住於陽的手:“陽妮子,你說我該相信誰?”
於陽愣住了。她沒有急着問,她曉得妞兒後面有話,不用她問,妞兒自己就會說出來。
“我以爲跟着木槿姑娘就可以了。我以爲她跟木香有矛盾,我跟着她,就可以不用怕木香了。可是,這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沒想到欺負我的其實就是木槿。”
木槿是欺負妞兒的人!於陽有些愕然,瞧着先前的樣子,木槿是幫妞兒的,怎麼是木槿欺負妞兒呢?雖然這件事得到實惠的不是那個小鈴兒,而是木槿。她向小鈴兒賠禮道歉贏得了丫頭們的好感,可是……這說不過去啊。
“是我聽到的。我要去找你,無意中聽到的。木槿給了小鈴兒十兩銀子,還給了她好幾件首飾,讓她好好幹,下次提二等丫頭,她頭一個就提她。木槿當時還跟我說提二等的時候,頭一個提我。”
原來是這樣。
於陽先前就覺得小鈴兒有些故意的,她以爲是木香找的人,卻沒想到小鈴兒是木槿找來的。因爲木香總是喜歡針對妞兒,所以大家都不會懷疑到她木槿的頭上,大家只會對木香越來越討厭。而那個能在衆人面前向個小丫頭道歉的木槿,則是大度之人。兩下一比,高下自然可見。同時,她能在衆人面前偏袒妞兒,會讓妞兒認爲木槿是偏向她的,又收了妞兒的心。
果然是好心計。一石三鳥。
“陽妮子,你說我該怎麼辦?”替木槿‘收買’了人心的小鈴兒肯定比她錢,妞兒感到危機了。木槿既然不可靠,只是把她作爲同木香爭鬥的靶子。妞兒不想這樣,她不想成爲別人爭鬥的棋子。
於陽拍拍妞兒的肩膀,請她先定下心來。妞兒什麼都好。就是一慌起來,什麼主意都沒有了:“你說誰是你最大的心患。”
“木香!”妞兒毫不猶豫地道。
“那就是了。木香跟木槿有矛盾,她木槿會利用你,你爲什麼不利用她們倆呢?她們倆的矛盾大家都是曉得的。”說道這,於陽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人。
那就是蔣氏身邊的大丫頭木樨。
木香與木槿的關係不好,可是從來就沒傳過木樨與他們倆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木樨低調的,她都要忘記了這個人了。
能在木香木槿的爭鬥中保持獨立的只有木樨一個人樂。
“你爲什麼只選木槿一個呢?太太身邊還有別的大丫頭啊!”於陽試着點着妞兒。
妞兒看着面露微笑的於陽。陽妮子提示自己太太身邊別的大丫頭……那只有木樨,跟着木樨?妞兒直覺得搖着頭。木樨是個好人,可是好人是不能做到一等丫頭的。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要不要試試?妞兒潛意識是相信於陽的,陽妮子從來就沒有騙過她,她出的主意都很靈的。妞兒沒有道理不聽於陽的。可是木樨……妞兒猶豫再三,終於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