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長子的滿月酒並沒有因爲英國公的遲遲未歸而銷聲匿跡。反倒是高朋滿座,這京城裡能算得算的人物都送了一份子禮來。讓蔣氏最感到高興地則是七皇子妃替皇后透露的話語,英國公不日凱旋而歸。
於陽接到這個消息算是比較晚的。她已經徹底地守在佛堂裡,近幾日的事情讓她感到無限地後怕。
滿月酒那日,時姨娘不知道是怎麼出來了,她的妝容很憔悴,衣裳凌亂,她瘋狂地跑進院子,大叫着還我兒子。那院子裡的貴婦們,都被時姨娘瘋狂的樣子嚇住了,當然,時姨娘瘋狂的話語也傳進了世家夫人們的耳朵裡。異樣的目光讓蔣氏很沒面子,事後時姨娘身邊的丫頭們都受到了責罰,攆得攆,回家的回家。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時姨娘是怎麼從自己的院子出來的。
詭異的事情讓於陽感到後脊不停地冒汗。看着皮姨娘那若有若無地笑容時,於陽更覺得事情的不妙。時姨娘昏厥的時候,皮姨娘在她耳邊不過是數語,時姨娘便能醒過來,努力地平安地生下了兒子。皮姨娘說的是什麼。她不曉得,但是,她隱隱地猜到,皮姨娘是像鼓動樂姨娘那樣,鼓動時姨娘。
她覺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要趕緊離開。贖身的銀子她已經攢夠了,還有多,她已經在打聽辦這事人的名字了,要找到那人,哪怕是多給些錢,也要把自己弄出去。想來,上次時姨娘受驚時立下的功勞,夠放她的吧。
“陽妮子,好消息!”清蓮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她只說了這一句話,便不再多說,只是笑嘻嘻地瞧着於陽。
於陽丟開手裡的事物,反正她一直在發愣,並沒有什麼心思做事:“什麼好消息?”
清蓮仍舊是笑。
於陽被她瞧得不自在,難道是清蓮幫自己打聽到辦贖身事宜的人了?她忙拉着清蓮道:“是誰?還煩勞姐姐引薦。”
清蓮搖搖頭:“再猜。”
不是那個,那又是什麼呢?於陽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事情來。賞賜肯定是沒她的事兒,還有什麼呢?
清蓮道:“你別整天想出去的事兒。這事要等老爺回來再說,太太現在就是想,也要聽老爺的。你只管放寬心。”
於陽聽着清蓮一口一個老爺的,心裡卻是一動,她看着清蓮的面色。注意這她的眼色,試探着開了口:“莫非是英國公要回來了?”
清蓮笑着點了頭:“正是。”
“真的要回來了?是誰說的?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於陽到現在的感覺還不是那麼的真實。從正月裡離開,這已經是三個多月的事情了,可是府裡面一點消息也沒有,她有偷偷地找過妞兒,可是據她說,就連蔣氏也沒有收到任何家書。
“是七皇子妃說的。我聽娘說的,說滿月酒那日七皇子妃悄悄地跟太太說的。”
那爲什麼妞兒不曉得,她才找過妞兒啊!連巴四嫂都知道,爲什麼妞兒不知道?於陽暗暗地納悶着。
“這是好消息吧!”清蓮望着於陽笑嘻嘻的說着。她的眼睛都笑彎了,彎彎地很是可愛。
於陽忙點了頭。果然是好消息,還不止是一個好消息。英國公的回來就意味着放人出去的事就在眼前了;就意味着桑壽也要回來了。
她難得誇張的抱住了清蓮:“好姐姐,謝謝你,謝謝你!”
清蓮回抱了她,拍拍她:“高興的事等會兒再說,姨奶奶有事交待你,你過來吧。”
於陽應了聲,打理好自己的衣裳,邁着雀躍地步伐想皮姨娘的屋子走去。
皮姨娘依舊專心佛事,不過卻很少敲打木魚,她盤坐在榻上。於陽推門的那一刻,她便睜開了雙眼。
她笑着看着於陽走進來,示意她把門關上,走進來一些。
五月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從門外進來的那一刻,於陽只覺得一股涼氣撲到身上來。不知道爲什麼,皮姨娘的屋子總是那麼的涼快。
“姨奶奶有什麼吩咐?”
皮姨娘指了自己身邊的位置,讓於陽坐下。於陽並沒有坐,只是湊近了些。
皮姨娘笑了笑,卻沒強求。於陽這丫頭是太過小心了的,只要不到危機關頭,她是不會多走一步路的。皮姨娘覺得有些可惜,又覺得滿意。
“給老爺做的夏鞋可做好了?若是好,就送到太太那吧。老爺眼瞧着就要回來了。”
於陽點了頭。皮姨娘這也是在告訴她,桑壽就要回來麼?
於陽去到蔣氏正房的時候,那正好有客人,她正打算把鞋子交給個二等丫頭就走人,木樨跟前的銖兒走了過來,拉着她道:“陽妮子,你來的正好,太太正要找你呢!”
茶房裡的丫頭婆子都瞧向了於陽,說不知道這個時候蔣氏正招待客人,怎麼可能見個丫頭。
“叫我?”於陽也想不大明白。
銖兒只是笑着道:“姐姐又要得賞賜了,一定不能忘記了我。”
於陽不明不白地,只是隨着銖兒去了。
於陽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她在進屋的那一刻已經瞄到了在角落裡站立的妞兒,從她的喜悅的眼神中,她得到了一個消息,那是好事情。也許對妞兒來說是好事情。
“太太。”於陽走到了屋子中央,輕輕地喚了蔣氏一聲,便垂手站立着。
蔣氏聞聲往了過來,笑着打量了於陽兩下,指着她對右手的貴婦道:“就是她。”
貴婦放下手中的東西,離了位置,走了過來,拉起於陽的手,細細的撫擦。
於陽只覺得奇怪地很,怎麼是這樣!難道是……!她驚愕地擡起頭,雙眼中帶着一絲的驚慌。等貴婦的臉落入眼中的時候,她心中有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是她!那個於夫人!
於夫人慈愛地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多虧了你,我一直想親自看看你,只是,你們府辦着事,我怕你們夫人嫌鬧騰,拖到這個時候纔來,你別怪我。”
於陽在於夫人慈愛地目光中,及充滿熱情地話語中有些沉溺。這樣的話,她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過了。可是,這卻是感激她而說的,不是因爲……
這個時候一個****突然走了過來。驚訝得道:“她長得有些像夫人。夫人,您瞧。”
於夫人盯着於陽瞧着。她並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於陽瞧,握住於陽的手越來越緊了。
原先坐在蔣氏身邊的沈雲英也站了起來,她瞧了瞧於陽,又瞧了瞧於夫人,拍着手道:“果然像乾媽。她的鼻子,還有嘴巴,還有這額頭,都像乾媽。”
於夫人含笑着對沈雲英點了頭:“我知道。”她示意沈雲英等等,又對着於陽道。“好孩子,叫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多大了?是哪裡人?”
於夫人的話語細細地傳進了於陽的耳朵裡,她張了口,就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年紀的時候。讓她格外反感地聲音傳了過來。
“乾媽,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乾媽不喜歡我了?是瞧着她比我還像乾媽就不喜歡雲英了麼?”沈雲英嬌聲地說着話,跺着腳。
於夫人的視線很快又轉移到沈雲英的身上,她想對待自己孩子那樣哄着沈雲英。那低喃地話語,還有那動作,都讓於陽感到是那麼的熟悉。曾經她也這麼被對待過。
她張口道:“我姓於,叫於陽。”
於夫人有些愕然地轉向了於陽:“你叫什麼?”
沈雲英很是不高興,於陽太不懂規矩了,竟然插話,她警告地看着於陽,笑嘻嘻地攔過於夫人:“她說她叫陽妮子。她在向乾媽討賞呢!乾媽快些打賞吧!要不,今兒是回不去了!”
於夫人笑着點了頭,揮了下手,跟蔣氏說話去了,自然有人拿了東西賞給了於陽。賞賜的東西很豐厚,雖然不是樣樣精貴,但很多。
沈雲英在那裡說道:“乾媽對跟自己長得像的都寬厚有加。是爲了早去的大妹妹積福。”
“去了的……”
於夫人沒說話,方纔的僕婦笑着道:“是大姑娘,夫人的長女。十歲的時候一病沒了。”
“我卻沒聽過於夫人還有個女兒。”蔣氏卻是頭一次聽說於夫人還有個女兒。
於夫人嘆道:“不提也罷。我只當沒這個女兒。從此只守着兒子過日子罷!”
蔣氏像是瞭解的點了點頭。先於父母而亡就是一種不孝,如果這個女兒還活着,就算是守着個病秧子的兒子,於夫人也會好受很多。難怪於夫人不願意提起這個女兒。
於陽只覺得自己陷入了冰窟窿之中。沒有這個女兒,只守着兒子。她早該想到過的,她早該想到。在父母的眼裡,她比不上弟弟,也代替不了,自己的走失在她們看來是已經死了的,從來就沒有過她這個女兒。
於陽挪着步子走了出去。沒在意身邊人對她的恥笑,她們都在笑於陽方纔的大膽,笑她沒有見識,丟了英國公府的面子。硬站在那開口問人討賞,這樣的人她們還是頭一次見到。
只有妞兒向於陽遞去了關心的問候,可是於陽根本就沒注意到。默默地走了出去。妞兒困惑了,這是怎麼回事?陽妮子怎麼突然失落了?難道有是因爲被人問起了年紀父母麼?
於陽的消沉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不語讓清蓮着實擔心了一段時間,她打聽到那日所發生的事情,可是卻不曉得又是什麼的原因。
她只能有事沒事的找於陽說說話,說說桑壽他們什麼時候話來,說說於陽出去後想做什麼。可是於陽對這些好像提不起興趣一般,只是點頭或者應一下,再也沒有話了。
直到有一天:“清蓮姐姐,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太太叫姨奶奶去呢!”
到了這一天,於陽纔有了那麼一絲的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