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有人在外頭叫自己。於陽忙爬了起來,迅速穿好衣裳,一面走着,一面不忘打散自己的髮髻。
“陽姑娘。”五柱媳婦端着盆清水,笑嘻嘻地同於陽打着招呼,“姑娘在梳頭啊!我來伺候姑娘。”
於陽側了身子,讓五柱媳婦進來,她自然的坐了下來。
五柱媳婦瞧着於陽的架勢,不由暗暗的伸了舌頭,果然是從府裡出來的,這做派就是不一樣。她麻利地開了於陽的妝奩。於陽的鋪蓋妝奩昨兒就有人送了過來,並不是所有東西都拿來了,只是請人幫她揀了兩樣。於陽原本有些擔心自己箱子裡的兩部三國叫人發現了。可是瞧着包袱裡的衣裳,她便知道箱子沒打開,這些都是她平時常用的,都放在外面的。
五柱媳婦眼睛迅速地在於陽的妝奩中掃了一眼,心裡盤算着於陽在太太跟前的地位。這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就是不一樣,首飾果然也是好東西,瞧着那金燦燦的手鐲,她就眼饞。再瞧瞧自己手上的銀鐲子,什麼時候這才能換上金的?哪怕是鍍金的夜是好的。
五柱媳婦的手腳很是麻利。她很快便爲於陽梳好了頭髮,又服侍她洗了臉。
“陽姑娘。我們奶奶請姑娘過去說話。”
跟着五柱媳婦去了伏大娘住的屋子。她正盤腿坐在炕上,由着一個小丫頭捶背。那小丫頭一瞧見於陽進來,立馬從炕上摸了下來,怯生生地往旁邊一站,小聲地叫了聲:“娘。”
哦!是五柱媳婦的女兒。於陽卻是頭一次見到這個丫頭,她昨天見的是大女兒。
五柱媳婦頓時瞪了眼睛:“還不去伺候奶奶?你現在到曉得規矩了。”說着又跪在了伏大娘的跟前,“奶奶息怒,小丫頭不曉得規矩。”
伏大娘笑着招呼着於陽過來坐,又對五柱媳婦道:“我瞧着她挺好的。”她側了頭對小丫頭道,“丫頭啊!別用那麼大的力,我的骨頭都要閃了。”
小丫頭用力地點着頭,舉手投足間已經減了力道。
伏大娘問道:“怎麼樣?睡的可好?你昨兒肯定累了,我也沒叫去打攪你。只是瞧着這個時辰你還沒起來,怕你睡蒙了,才讓五柱媳婦叫你起來。你若是困,到了晚上再睡,若是這麼沒天沒日的睡下去,人肯定遭不住的。”
於陽點了頭:“我昨兒倒頭就睡着了。一醒來就這個時候了。”
伏大娘笑着揉了太陽穴:“睡得好就行。我還怕你不習慣。我們外頭住的,比不得在裡面的。”
於陽笑了笑:“若是不習慣,怎麼能一覺睡到現在?”
伏大娘點了頭:“習慣就好。你還站在這做什麼?把早飯端上來。”伏大娘喝命着垂首站立在一邊的五柱媳婦,又和顏悅色地對於陽道,“先墊點,再過會兒,就要吃中飯了,到時候再多吃些。”
於陽只吃了碗粥,便揩了嘴。五柱媳婦忙送了漱口水過來,小丫頭端着水過來請她淨手,才走到她跟前,五柱媳婦便道:“還不跪下!”
小丫頭怯生生的跪了下來,舉高了臉盆。小小的胳膊讓於陽想起了很多,她笑着道:“起來吧。”
小丫頭並沒聽於陽的,而是怯生生地瞧了五柱媳婦。
伏大娘道:“金花啊!聽陽姑娘的。起來!”她笑着問道,“誰教你這個規矩的?”
金花兒站了起來,只是仍舊看了五柱媳婦一眼,見母親示意自己回話,這才小聲道:“回奶奶的話,是我媽教的。”
伏大娘笑了:“看看這回的多好。”
於陽點了頭:“是。就是咱們府裡也沒這麼規矩的。”
五柱媳婦得意得一笑,口裡卻謙卑地道:“姑娘說笑,她哪裡行,扶不上臺面罷了!她是一棒子打不出半個字來。若不是聽話,我也不會叫她獻醜的。”
金花兒立即低下了頭,揉着衣角。
於陽瞧着女孩兒,搖搖頭:“我倒覺得很不錯。”
伏大娘瞧了於陽一眼,笑着道:“你既然覺得好那就好。正好是給你準備的。”
於陽不解的看了伏大娘一眼:“給我準備的?”
“這裡都是些婆子,你定是不喜歡聽她們瞎說。我怕你悶的慌,就找了她來。陪你說說話,原想着她不愛說話,你不喜歡。既然你喜歡就這麼辦了。”
五柱媳婦聽了頓時大喜。她從旁人那已經探到於陽是小世子身邊的人,老爺很是器重她,如果自己的女兒能到她跟前伺候,如果能伺候的好,自己的女兒說不定就能一躍龍門,到英國公府伺候,總比她一輩子強。她忙拉着金花兒給於陽磕頭:“快給姑娘磕頭啊!”
金花兒被五柱媳婦推搡着給於陽磕頭,就在她要跪下的那一刻,於陽托住了她:“不要跪。沒聽你們奶奶說,你是陪我說話的。”
金花兒瞧着於陽對自己笑,也怯怯地笑了。她笑的很不安,也很猶豫。
於陽陪同伏大娘說了幾句話,不過是京城的痘疹的事情。她們昨日求了平安符請人帶回去,可是來的人爲難的說,就是她如今也要避到自家不許進府了。平安符沒有送回去,伏大娘也只是從那人口裡得知,蔣氏下了嚴令,不許任何進出內院,那門口是由尹大娘親自守着。
“這痘疹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消。”
伏大娘唸了一聲佛,嘆道:“瞧着這勢頭,說不好。我才記事的那回子,也鬧過這麼一會兒。我那時候也出了痘,那時候老姑太太也得了痘兒,沾了她的光兒,我也吃了御醫開的藥,命大沒死。那時候死的人多了。我孃家大哥是生了痘兒,所以不怕。每回都跟我隔着窗子說,那外頭都是白茫茫的。等我痘兒破了後,我出門一看,真的是。平日裡玩的那些小夥伴沒了一半兒。”
於陽坐着聽伏大娘說話。她對痘兒沒有記憶,應該出過了吧。出痘這種事真的很可怕麼?聽着昨兒來的人說的那些話,還真是很可怕。
伏大娘說着說着突然道:“也不曉得小世子如何?老爺兄弟幾個都是因爲痘兒沒了。老爺好容易有了這麼一個麟兒,可一定要好好地護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說話見伏大娘已經唸佛去了。
於陽坐在這也沒什麼意思,她帶着金花兒悄悄地退了出去。
“嫂子有什麼就去做吧。我還有事要交代金花兒呢!”於陽看着一臉不自在的金花兒,笑着交待着站在一旁的五柱媳婦。顯然五柱媳婦又要提點金花兒什麼。
五柱媳婦忙道:“是是。姑娘只管使喚她,若是她做的不好,只管罰她。”
於陽笑道:“她還沒做事,嫂子怎麼不曉得她做不好。伏大娘都說她不錯,絕對不錯,是不是嫂子?”
五柱媳婦忙應了,卻仍舊吩咐了女兒,要小心伺候。
於陽帶着金花兒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拍了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金花兒猶豫了下,想了想,還是挪了過去,卻不敢坐,只在腳踏上沾了一點兒。算是做了。
於陽也不過於要求她,只是問道:“我頭一次來這兒,昨兒聽伏大娘說,當今萬歲的潛邸就在這兒。你可知道在哪?“
金花兒點了頭:“回姑娘,就在冰盞衚衕,兩條街的就到了。”
“不用跟我這麼說話。你平日裡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金花兒纔想回絕,可是方纔媽有交代她要聽話,便點了點頭。
“那這附近有什麼可以逛的?”於陽覺得這是比較好回答的問題,女孩子都是喜歡逛街的,金花兒又跟別的丫頭不一樣,她雖說是伏大娘家下人的女兒。可是並不在跟前當差,更自由些,這外面一定去了不少次。
金花兒果然亮了眼睛,不過卻顯得很小心,只是搖頭,卻不開口。
於陽嘆了口氣:“你不說話,我怎麼曉得。你跟我說說這邊的事兒。”
金花兒點了頭。她的聲音不大,語言也還算清楚:“我們這兒賣東西的不多,金魚衚衕那是當今萬歲爺的潛邸,平日都沒有人的。緊挨着便是寶慶長公主府。”
“那我若是想買些絲線之類的該去哪裡?”
金花兒道:“平日裡有貨郎來賣。若是初一十五,護國寺那邊多。”
“那賣筆的地方呢?我要買枝筆描樣子。”
“冰盞衚衕跟金魚衚衕之間有條小巷子,那有賣紙筆的。”
於陽點了頭,既然這邊有賣紙筆的,書鋪也應該有,她可以買套三國,自己看,趁這些日子把它看完。成日裡看着那兩套三國,她真的心癢癢,只是可惜成日裡那麼多人看着,她看不了。真是可惜了。
金花兒突然擡了頭,漲紅着臉:“姑娘,您可以……可以……”
金花兒又低下了頭,只是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卻不說話。
於陽想了想,取下頭上的絹花遞過去:“你是不是要看這個?”
金花兒驚喜地點了頭。姐姐昨日就說這位陽姑娘的花兒好看,要她問她要一枝,她瞧着陽姑娘好說話,可是要花她還是開不了口。
於陽見她那麼喜歡,開了妝奩拿了幾支絹花出來:“你挑一枝吧!”
“給……給我?”
於陽點點頭。
金花兒沒想到於陽會開口說給她,真是省了她許多事。她滿口地謝着,轉而又問難地道:“陽姑娘,我沒那麼好的東西給您?要不……要不,我繡個帕子給您吧!”
於陽點了頭,爽快的道:“好啊!”
金花兒立即笑了,寶貝似的挑了一枝,立馬跑了出去,出了門纔想到現在自己是有事的,不能那麼隨便。又不安地走了回來。
於陽擺了手:“你去吧!我再歇一會兒,吃午飯你來叫我。”
於陽確實有些不舒服,她先前就覺得身上有些熱,以爲是天熱的緣故,所以就待在屋裡。可是她這一歇就出大事了。先是燒起來,當晚身上就出了痘!
出痘了!
今天晚了些,大家多原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