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風從窗子躍出的那一刻,紅兒已經開了院門,張瑛領着人沉着臉只是往裡面闖。紅兒瞧着張瑛的面色不好,忙陪着笑:“老爺怎麼過來了?”
她見張瑛不理她,更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她眼珠子一轉,寸步不離的跟張瑛說話:“老爺,方纔桑****奶帶人來了,發了好大的火,陽姑娘也捱了打,若不是穆大人來的及時,就要被桑****奶帶走了。小的原本不要開門的,只陽姑娘一再要求開門的。”
紅兒在這裡說話,那個婆子也糾纏着張瑛:“是啊!老爺。我同桑****奶說過,老爺交待着院子不許人進來,可是桑****奶不聽,掄了鞭子就要打奴婢。您看看奴婢被抽的。”婆子一抱怨,那些原本怕張瑛處罰的婆子也都涌上來的,根本就沒有了以往的畏懼,糾纏着張瑛,述說着沈雲英的霸道。描述着她有多兇悍,在外頭砸門,不把老爺放在眼裡之類的。
張瑛原本快速的步子,被幾個人拖延的慢了下來,他不由的一陣火大:“退下!把這羣混帳拖到一邊去!”
另幾個婆子到是害怕了,她們忙退到一邊,只有紅兒仍舊緊緊的跟着。張瑛不由挑了眉:“還不讓開?”
紅兒忽然紅了臉,低低的道:“陽姑娘在換衣裳。”
張瑛頓了腳步,卻依然走向了屋子,就在這個時候,屋門打開了,穿着青蓮色衣裳的於陽站在門口。看見張瑛,於陽低了頭,對着張瑛道了萬福,卻不讓開。
張瑛更是覺得火大,他將於陽輕輕一推,邁進了屋子。面對空空的屋子,張瑛冷哼一聲:“這屋子裡怎麼什麼都沒有?”他頭也不回的叫了人,“紅兒。”
垂手站在院子空地裡的紅兒,忙一陣小跑的跑到臺階前:“是,老爺。”
“叫你伺候人是這麼伺候的?看看這屋子像什麼樣?”
紅兒連解釋也不解釋忙應下:“是。前兒這裡漏雨,才把姑娘挪到這裡,只等着瓦匠來。”
張瑛瞧了眼臉上被抽的紅兒,抽了抽嘴角:“我先前是怎麼交代你的?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紅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腦門子抵在地上:“小的壞了差事,請老爺責罰。”
“不關她的事,是我讓她這麼做的。”於陽走到張瑛身邊垂下頭,“身爲待罪之人,小的萬萬不敢。”
張瑛眯起眼注視着於陽,這個丫頭以這麼個理由來將自己。她是在向自己質問,如果說她有罪,那麼就應該把她噹噹正正的關在某處,進行處罰;若如果她沒錯,爲什麼還要被他關着。
於陽揚起頭,好不退縮的看着張瑛。這是自己被關到這裡的後,張瑛頭一次出現,在聽了穆時風的話後,她更想問清楚,想明白張瑛是什麼意思。
張瑛同於陽對視了兩眼,突然笑了。七皇子果真是瞧得起自己,派了這麼個有意思的丫頭。在這個府裡敢跟自己這麼對視的人,好像幾乎沒有。本來那天就是要借木槿的手弄死她,一了百了,可是那天她在自己面前撩撥木槿的本事,他更覺得這個丫頭不錯。一個能在那麼被動的情況下,能保住自己的命,還能把陷害自己的人一擊到底,這份本事,就足令他尋找許久。更何況這丫頭對自己還有用。自己現在至於七皇子的掌控中,如果能利用七皇子的人反戈七皇子這也省了他不少麻煩。而且他更想把這樣的人變成他自己的人。
“既然是你住在這,那就隨你喜歡。”張瑛突然變的很溫和,彷彿先前生氣的人並不是他,他撩起袍子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小瓷瓶身上。白色的小瓷瓶平平無華,沒有任何紋飾,但是他卻認識,這是德化白瓷。他拿起瓶子細細的看了,想從瓶底看出一點端倪,可惜瓶底沒有任何標識。
“紅兒說這是老爺命人送來的傷藥。”於陽看到張瑛注視着穆時風給她的傷藥,心裡頓時一怔。腦子頓時做出反應,直接將問題丟到了張瑛的身上,這話紅兒確實是說過。
張瑛只是微微一笑,並沒說什麼。他命人送什麼東西過來,他自己清楚。他敲着桌面默不作聲。下人回報說是穆時風到了這裡,先不說穆時風是怎麼知道於陽被關在這裡,只說自己接到回報就趕了過來,可穆時風卻不見了蹤跡。是他的功夫越來越好,還是自己府中的護衛越來越差?
紅兒端了茶進來,往那一站便不敢在進一步,她略略擡起自己手中的托盤,示意着於陽。顯然張瑛的沉默不語讓她感到了害怕。
於陽端了茶,輕輕地走了過去:“老爺請用茶。”
張瑛看着裹着帕子的於陽的手,擡起頭問道:“哦。手要不要緊?叫大夫來給你看看?桑壽家的我已經叫人去訓斥她了。聽說穆時風把她的頭髮削了,連手也折了?”
於陽有些僵直。張瑛這麼說是在告訴她,他已經知道穆時風來過這裡了?聽他的口氣,好像對穆時風很是有些不滿,還不等於陽做出進一步的反應,張瑛又開了口。
“我聽桑壽說你在冰盞衚衕有親戚?是哪位?”張瑛撥弄着茶蓋,笑眯眯地看着於陽。他命人打探了很多時候也沒查出來於陽跟冰盞衚衕的什麼人有聯繫,只有那本留有穆時風筆跡的手抄本三國。他已經命人按原樣抄了一本,想知道那裡面到底隱藏了什麼信息,可是目前毫無進展,他本以爲沒什麼,可是穆時風剛一回來就來找她,還那麼快的就找來了,這不得不讓張瑛注意。於陽被關的地方是有鮮少幾個人才曉得,爲什麼沈雲英會找到,穆時風這個剛回來的人也會知道。他英國公府的牆壁什麼時候那麼的不牢固?他英國公府如今連一點秘密也沒有。
於陽沒想到張瑛會提着個,穆時風跟他都提到了這個,自己在冰盞衚衕有沒有親戚,對他們就這麼重要麼?
張瑛見於陽不說話,略微提高了嗓音:“是不是過的時候太長了,記不起來了,還是……”
於陽忙跪了下來,她只是不住的磕頭,卻不說一個字。
張瑛突然笑了,他笑着道:“跪着做什麼?起來,起來啊!”
於陽繼續做出一副恐懼地樣子,一副生怕張瑛一句話自己就會被趕出去的模樣。
張瑛繼續示意着於陽讓她起來,可是根本就等不到於陽的迴應。
於陽不停地磕頭,誠惶誠恐的道:“小的不敢,老爺跟夫人待小的極好,小的……只求老爺別趕走小的。我父母已經不要我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她第一個反應那就是張瑛是在借這個機會敲打自己,可是她不能做出曉得張瑛的意思,只能假裝以爲張瑛要把自己攆出去。
“我攆你做什麼?你可是趙天師說的護星。我的英國公府還想要你來護着。”張瑛放下茶杯,伸手托起於陽的下顎,逼得她同自己對視。
於陽明白這不過是張瑛的一個說辭,他不過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自己繼續關在這裡。他這樣的話,除了一個辦法,她再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只是那個法子,到底能起多少用,這也是個未知數。
張瑛審視着於陽,輕輕地道:“冰盞衚衕住的都是當今聖上在潛邸時的下人,你若是聖上的人,我怎麼能再讓你做丫頭?你說是不是?”
他略微粗糙的手指從於陽的面孔上滑過。手指上的繭子讓於陽覺得有些癢,同時又讓她感到一絲的不安。
於陽有些警覺,爲什麼會提到這個,張瑛的意思是什麼?是在暗示着自己跟冰盞衚衕有什麼聯繫?他還以爲自己是奸細,是在說自己其實是當今皇上派來的?他連穆時風都懷疑上,認爲穆時風其實是當今聖上安排在他身邊的探子?
於陽沒有說話。她曉得這個時候他什麼也不能說,這個時候如果要說話就算是沒有在張瑛的心裡也會落下一個有的影子。
可是穆時風同自己約定晚上再來的事情……照張瑛這個說法,他已經在注意穆時風了,照張瑛方纔的模樣已經是找到穆時風來過了,只是沒有看到本人,所以……
要怎麼才能通知穆時風今晚不要來呢?
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張瑛微微一笑:“這你不要擔心,有我去說。”他直接伸手將於陽拉了起來。
第一次被張瑛握住手的時候,於陽還在迷糊中,她那時候還對張瑛口中說着:“那部宋版三國是我叫人給她的。原因嘛……我跟夫人說過的!”感到奇怪,沒能反應過來;而這次,張瑛又向自己伸出了手。
張瑛笑道:“怕我吃了你?呵呵!我都說了,你是趙天師認定的護星。”張瑛說着鬆開了手,“好好養你的傷,若是覺得這裡不好,我們再換個地方。總能讓你我……大家都滿意。”
當張瑛走出去的那一刻,他面上的笑容又收了起來,他一招手,一個小廝忙跑了過來,躬身聽着張瑛密語吩咐,隨後又快步地走開了。
張瑛回過身,目光與於陽探究的目光交匯着,他只是微微一笑,又看着那些正在收拾着碎髮的婆子們,雙眼中再次聚集着肅殺之色。(!)